第21章(第3/4页)

他蹲下身,低声问:“你把他推下水,又为什么要救他上来?”

前世,冬子是没有救他的。

与以往相同,前世在裴长临溺水身亡后,贺枕书又在村中待了三日,帮着裴家料理身后事。那三日里,村中许多人都来了裴家悼念,但冬子没有出现。

前几世,裴长临病逝后,冬子必定会来裴家帮忙。

只有前世没有。

从裴长临落水后,冬子便不见了踪影。贺枕书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是出于畏惧,又或许是难以接受自己杀了人,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可以确定的是,冬子并没有尝试救裴长临。

“我……”冬子颤抖着声音道,“我……不想让他死。”

他在村中住了十多年,但这个村子里,始终没有他的位置。每到日暮黄昏,家家户户归家时,他都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运气好,能靠着白天别人的接济吃顿饱饭,要是运气不好,就只能饿着,躺在床上呆呆等着天亮。

他想要一个家,可村中家家户户条件都不好,不可能收留他。

只有裴家。

裴家有世代传承的手艺,家境也好很多。所以他忍不住想,如果没有裴二哥,裴老爹或许就会收他为徒。

那样,他就有家了。

这个念头一直在他心里,但以前的他,并没有想做什么。裴家二哥病得那么重,他迟早是要死的,等他病死之后,他再求求裴老爹,一定会有机会。

可他从没有想过,裴长临成亲后,病情竟然开始渐渐好转,还学会了木匠手艺。

贺枕书说得没错,就算没有昨天那件事,他迟早也会对裴长临动手。

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那样的念头,每天从村前那条小河旁经过,那念头都会更深几分。

于是,他今天故意来找裴长临,骗他地里出了事,带着他去了河边,再把他推下水。

可看到裴长临落水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贺枕书昨天与他说过的话。

他说,他是他来这村子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他说,他绝对不会背叛他。

可现在,他却要害死他喜欢的人。

那一刻他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跳下河,把人救了上来。

他知道,只要裴长临还活着,他推对方下水的事便瞒不住。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嫂子,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裴二哥。”冬子稍稍冷静了点,他用力抹了把脸,跪在贺枕书面前,“不管你们想怎么罚我,是要让我杀人偿命,还是什么别的……我都认了。”

贺枕书直起身,别开视线:“这事由不得我来决定。”

按照规矩,村中出了这种大事,是需要由村长出面处理的。

再不济,也该是裴木匠那个如今的裴家一家之主来决断。该怎么处理冬子,贺枕书说了不算,也懒得操心这些。

他最后瞥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转头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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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孙大夫给裴长临诊了脉,又开了些药。

但孙大夫不过一介草医,很早便说过对裴长临的病症没有什么法子。如今开的药也只是些预防伤寒的汤药,表示只要他睡醒后精神能恢复过来,应当就不会有大碍。

送走了大夫,贺枕书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一家人。

裴木匠得知真相,难得动了真火,抄起院子里一条长板凳就出了门,险些把还跪在门前的冬子打出人命。

外头吵吵嚷嚷,喧闹不止,贺枕书已经懒得再理会。

他只是守在裴长临床边,手沿着柔软的被子滑进去,轻轻牵住了对方的手。

裴长临这一睡,却没有再醒过来。

当天晚些时候甚至开始起烧。

心肺上的毛病,本就最忌讳受寒,何况裴长临是溺了水。虽然及时救了上来,但仍免不了被寒气侵体。

一家人折腾了大半宿,又是擦身又是灌药,温度始终降不下来。

“这样不成。”裴兰芝道,“去回春堂让大夫瞧瞧吧,再这样烧下去怎么得了?”

贺枕书正帮裴长临擦汗,听言抬起头来:“回春堂……不一定有法子治,我们得去青山镇找白大夫。”

“青山镇?”裴木匠皱起眉,“可青山镇那么远,长临受得了吗?”

裴兰芝也道:“是啊小书,这大半夜的,外头还在下雨呢。”

贺枕书抿了抿唇。

的确。

这会儿时辰已经很晚了,走在路上不安全不说,天上还在刮风下雨。裴长临如今状况很不好,最该卧床修养,长途跋涉只会让病情更加严重。

贺枕书道:“那我就自己去青山镇,把大夫请过来。”

在医馆的坐诊大夫通常不会轻易外出诊治,可白蔹先前毕竟算是承了他的恩情,他去将实情告知,再求求对方,应当能把人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