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9
我像个愣头青一样紧巴巴说了来意,阿寒在下首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帝君巍巍然受了,出声说:“坐下罢。”我甫一沾席,帝君轻轻清了声嗓子,我立刻惊的弹起身,吭哧吭哧说,我还是站着的好。
呜呜,我的大方,你都哪里去了!
帝君清声说:“这些日子因为三清祭比较忙,授学之事便且放在一旁,我也不督促你,自己将那本行气的书翻翻看看,有疑问可来问我。”
又问了阿寒识了哪些字,平时都看了些什么书。
说起这方面我便可劲儿自豪了一番,我儿也不知道是谁的种,三岁就跟个老夫子似的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呢。
小光头在外头探头探脑,帝君一挥手,他便喜孜孜进来把我儿硬是拖走了,我不由傻眼,室内就只剩下我与帝君二人。
一时只有红泥小炉水泡汩汩声音。
帝君神色自若,水沸,他衣袖微动,我立马谄媚道:“我来便好。”净了手上前操弄。感觉帝君也住手了,略垂了头,视线随着我。
烹茶贵在心静,若在平时,虽没办法操作得如帝君那般仪态万千,勉强也是像模像样。只是此时在帝君的行注目礼下,水没泼出来已是万幸。
一时间局促,管不住嘴巴无话找话来。我说,师父这素瓷青花瓶甚好,修颈垂肩,平底还有提柄;这红泥小火炉也甚好,省炭!门外有人噗哧笑了一声,帝君眉眼盈盈然似有丝笑意,淡应道,你随他们唤我二师兄便好。
几日后,丹辰那厮笑得面目狰狞来问我,哪个素瓷青花瓶不是修颈垂肩,平底还有提柄?红泥小火炉省炭,你是如何想到的?
反正,我当时说完也省起自己说蠢话来着,悔恨交加之下,茶水便泼出好大一点,正正落在帝君白色衣袖上。
我眼巴巴瞧了下,硬着头皮折了袖子给他擦,帝君袖幅轻轻一拂,闪开了去。抬手端了茶轻啜了口,说道新摘的秋白露,茶汤虽淡簿些,倒也适口。
我在帝君的暗示下也喝了一杯,自然无法像帝君那般品个春水秋香来。
我问:“二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话吩咐?”
帝君说:“我确是有一事不明。听你所言,阿寒孩失怙,幼丧亲,余你这当姐姐的一个亲人,甚是可怜。”
我使劲点头。
帝君面色发冷:“莫不是胡说的罢?”
我不知道帝君他老人家何出此言,可是我心虚了,心一虚眼光就乱瞟了,腰也站不直了。
帝君他该不会对我使了读心术了罢?
那我这谎是扯还是不扯的好?
我纠结在当地。
帝君说:“我倒是听说另一个说法。坛妖作乱那日,山上十几个弟子亲耳听闻某人直呼‘快救我儿子’真切。那日的母子变成了姐弟,让人好生不明白。”
想来帝君一向高高在上,威严不容侵犯,定然是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的,对于欺瞒行径,无论大小利害,一概深痛恶绝罢?
为什么这些不好的事情总裸露于帝君面前呢?我心怅然。
帝君道:“如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该明白如何做了吧?”
“是是是。再不敢欺瞒下去了。”我哭丧了脸。
帝君似还有话训示,我连忙附耳倾听。
但见他微蹙了蹙眉,似是有些难于启齿,我心里奇怪得不行,半晌才听他状似不经意问:“那孩子的父亲如今何在?”
我承认,我有罪,不该一而再地挑战帝君的威严。
我当时心想,欺骗过了帝君,他对我的印象定然大打扣折,我何不趁机说个悲惨曲折点的事故来博取帝君同情?于是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忧伤万分道:“那负心男人,早在孩子未出生时便弃了我母子而去,恩断义绝了。”
话说完,我便知道自己错了。
那一瞬,帝君眼光如炬,额上青筋爆起,我毫不怀疑,帝君手里若有把刀,他能把我剜下块肉来!
从帝君处出来,我的精神委靡不振。
我儿心情却不错,上午与小光头纠结着山上其他几个小伙伴踢了半日蹴鞠,中午吃多了半碗饭,待我午睡时也躺了过来。我在他面前长吁短叹,他凑过了小手摸摸我的脸,再摸摸,终于把我的心情摸开朗了许些。
有了帝君他老人家的压力在,我不敢懈怠,逢人便给他介绍,寒儿本来是我儿子。我悲惨地发现,这之后,本仙姑那不怎么青嫩的形象在他们眼中瞬间又老了十岁。
温玉渲听说了我要选乐器,亲自带了我去器房。
“往年师兄都不愿致办生日,今年有几位姑娘一起,定然热闹许多。”
复又微笑:“不知道姑娘要选什么乐器?像姑娘这种慧质兰心之人,想来吹弹的手艺也是得心应手,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