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4页)
阿周走了,大门从外面锁住,苏樱飞快地收拾着行李。原本想着今天告诉阿周,找个大夫看看,可眼下也顾不得了。但也许明天一早,癸水就来了呢。
太平镇,镇口。
裴羁催马走近,看见路上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沿街开设的商铺,谷水绕镇而过,此时是丰水季节,水深波平,货船张着白帆,正往洛阳方向行去。
水陆交通便利,居民不多不少,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郎君,”吴藏迎上来,“周虎头方才去了向善街,阿周就在那里。”
心口处的铜钱突然灼烧起来,裴羁隔着衣服重重按住。她在这里,她一定就在这里,他找到她了。“带路。”
向善街。
行李不多,两三刻钟也就收拾完了,阿周还没回来,里里外外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没有,苏樱咬着唇,将收拾好的行李打开,慢慢地重又收拾起来。
那种恐慌无助的感觉汹涌着又来了,就好像阿周会抛下她一去不复返,像母亲,像窦晏平。她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恐慌会让人喘不过气,只想大哭大喊,她必须找点什么事情做做。
两条街外。
“从这条巷子穿过去就是向善街。”吴藏先行打探过,上前来报,“阿周往码头去了,屋里还有个女人,一直在房里不曾出来,属下没看见脸。”
是她,一定是她。裴羁将笠帽又向下压了压:“围住,一个也不得放走。”
怕骑马动静太大惊动到她,裴羁下马,快步走进小巷。
整整十一天不曾见到她了。许是前些日子日日相伴,他已经习惯了每到黄昏总能看见她,总有她在身边。许是那最后十天他忍着不曾相见,思念太久,积压到如今分外难捱。许是失去她之前的片刻欢愉太刻骨铭心,她给他的羞辱和挫败太过深刻,此时只觉得心潮澎湃,片刻也不能安定。
脚底下像踩着极轻软的的地毡,飘飘忽忽,在急迫中带着虚浮的不真实感,裴羁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他几乎要像个毛头小伙了,这般沉不住气。
将翻腾着的陌生情绪压下去,抬眼四望,看见贯通前后几条街的小巷,路边独门独户的院子,身后数十米外是天平镇的主街,这里视野既好,出入又便利,四邻八舍也不至于来往密切招惹注意,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处。
看起来,像是她会选择的地方。
“郎君,屋里的人出来了,不是苏娘子,”吴藏匆匆来报,“是个陌生的黄瘦女子,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模样。”
裴羁步子一顿。
“郎君,”又一名侍从找过来,“周虎头在码头找到了阿周,跟着一道回来了。”
向善街。
哗啦,满满一瓢水泼出去,溅湿了豆角叶,又从上面滑下去,落进菜畦。苏樱定定神,再舀一满瓢,向菜畦里泼下。
哗啦,哗啦,水声一声接着一声,单调重复的动作让恐慌的心慢慢安静下来,苏樱紧紧攥着水瓢。不要怕,阿周不是母亲,不会抛弃她,即便抛弃了,即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得好好活下去。
不要怕,这么多天她都扛过来了,她会扛过去的。
院墙外有动静,也许是阿周回来了,苏樱急急奔过去扒着门缝向外张望,枣树底下袍角一晃,一个男人疾忙躲进了墙角后面,快得很,但已足以让她看清,是裴羁的人。
先前在敦义坊她见过,那些侍从那些婢女,每一张脸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像有什么当头砸了下来,动弹不得,连叫喊都发不出来。她千辛万苦逃出来,这才几天。苏樱僵硬地站在,看见头顶上亮得晃眼的日头,听见不知哪里斑鸠咕咕地鸣叫,街口处有人来了,是阿周,后面跟着周虎头,阿周站住了,不肯让周虎头再跟着,周虎头皱着眉在说什么,看样子没说通。
恐惧到了极点,突然冷静下来,苏樱拉开门闩,哑着嗓子唤了声:“干娘。”
转角处,阿周拦在路口,用身体挡住不远处的大门:“你又过来做什么,不办差了?”
“姑母雇船要去哪里?”周虎头皱着眉,“是不是看我来了,想躲开我?”
先前的情形太古怪,他怎么都放心不下,便躲在附近看着,没多会儿阿周一个人出来了,脚步匆匆,直奔码头而去,他远远跟着,看见阿周问了几条船又交了定金,阿周连讨价还价都不曾,分明是十分焦急,这情形让他不能不把自己的突然到访联系起来。
阿周是躲他,因为被他发现了行踪,所以要坐船走。可他是至亲的侄子,为什么要躲他?周虎头候着阿周返程时突然现身拦住,阿周果然很慌张,推三阻四只是撵他走,周虎头越来越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