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3/5页)
也是累了,方才里面暧昧的动静,他们影影绰绰,也都听见了。众人低着头不敢再看,应了一声:“是。”
苏樱执壶,亲自斟满一杯酒,递给带队的侍从。
有裴羁在,有苏樱亲手斟酒,侍从并没有怀疑,接过来一饮而尽。
跟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侍婢也都喝了,一满壶梨花春,涓滴不剩。
苏樱走回卧房关了门,取了针线地将扯落的扣子缝好,又将头发梳成男子发髻,摘了裴羁的发冠,稳稳戴好。
推开门,外面已经睡倒了一片,廊下值守的也是,还有前门后院的看守,鼾声此起彼伏,裴则的药,很好用。
苏樱回头,书案前裴羁沉沉睡着,衣衫不知什么时候滑落,袒露着胸膛,睡梦中紧皱的眉头,刀削斧凿般峻拔的轮廓。
恨意油然而生,刷一声,苏樱拔出侍卫腰间环首刀。
有一刹那极想做点什么,到最后终还是抛下了刀。犯不上脏了自己的手,况且终归是裴则给了她那包药。就当被狗咬了吧,她好好一个人,做什么要跟疯狗计较。
只是恶劣的情绪怎么也难消解,从钱袋里翻出一文钱扔在裴羁旁边,提笔蘸墨,在他胳膊上重重写下四个大字:度夜之资。
一文钱,买他一夜,看他生涩的动作,莽撞的急切,也许是他第一次吧,毕竟在裴家时,他房里的确没有女人。名满天下的君子裴羁,长安高门士族中最杰出的子弟,一文钱两次,她也算不得吃亏。
出来反锁了房门,脂粉都被裴羁收走,便从灶膛里弄了些煤灰把脸涂得灰黑,对镜一看,分明成了一个黑瘦男人,苏樱拣了侍卫一顶斗笠戴上,从马厩里挑一匹马,打开门,将剩下的马匹全部放出去。
骏马乍得自由,狂奔着冲向大街,卷起半天烟尘滚滚,满街都是长嘶悲鸣之声,早起的行人惊诧着躲在道边,全神贯注看着议论着,苏樱趁机从侧门打马奔出,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快些,再快些!加上一鞭,向着坊门飞也似地跑去。风声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头顶是越升越高的朝阳,金红的光辉撒遍长街,走了,自由了。
鱼入大海,鸟归山林,从今往后,她与裴羁,死生不复相见。
远处钟楼上,应穆凭栏眺望,目送她奔出敦义坊,奔向城西门,侍卫低声请示:“要处理吗?”
应穆沉吟许久,摇了摇头。
裴羁在乱梦中。
黄昏日暮,婚车进门,厚厚的红毡一路铺向新婚夫妇度夜的青庐,庭燎熊熊的火光照亮半边昏黄的天幕。这是成婚的大喜日子,但,不是裴则,是他。
到这时候模糊意识到是梦,思绪飘在虚无里,看着梦里的自己一步步走进青庐,走近内里团扇遮面,安静等待他的新婚妻子。
这样荒唐的梦,他从不曾做过。裴羁期待着,说不出在期待什么,目光紧紧追随梦中的自己。近了,更近了,他在笑,在念着什么,是却扇诗吧,新郎求新妇放下团扇相见的诗,喜烛的光飘摇着,新妇纤纤素手握着团扇柄,慢慢向下撤开。
裴羁屏着呼吸,在震惊与期待中,看见一张刻骨铭心的脸。
苏樱。
梦中他娶的妻子,是她。
远处隐隐传来急促的敲打声,裴羁猛然醒来。
在恍惚中伸手去摸苏樱,扑了空,身边并没有人,头脑里昏沉沉的,撑着凭几起身,当,一枚铜钱应声从身上掉落,余光瞥见胳膊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度夜之资。
她的笔迹。
昏沉的头脑一点点清醒,睡着前的情形飞快地涌进脑海中。她摇荡的长发,柔软的身体,他极致的欢愉,疯狂的索求。她在哪里?
咣,房门撞开,他留在裴府的侍从急急闯进来:“郎君……”
声音戛然而止,裴羁沉着脸,看见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胳膊上的字,屋里遍地的狼藉。侍从们尴尬着转过身不敢再看,裴羁拾起地上的胡乱往身上一套,大步流星走出去。
外面全都是睡倒的仆从,没有她,她在哪里?
“郎君,”侍从大着胆子跟在后面提醒,“时辰不早了,府中到处找不到你主持,则娘子急坏了,阿郎让郎君尽快回去。”
裴羁走出卧房,连排四间屋,飞快地走了一遍,她不在,她去了哪里?
“郎君,现在已经是辰时……”侍从还跟在后面。
“闭嘴!”裴羁忽地暴怒。
周遭顿时鸦雀无声,再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提醒。裴羁快步走过中庭,走过后院,厨房也找了,最后来到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