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八音盒与信(番外)(第4/5页)
翌日吊丧大敛,白幡飞扬,洛平来帮忙,先吩咐府中管事将冰窖里所有的冰取出,运往港口,再招待重又续接的卫家宾客。
晨时,卫虞卫若、携卫锦在卫家祠堂禀说。
下晌,卫若收拾完行李,便扶棺往河道港口去,登船后,亲手将冰块料理在棺椁四周,防尸身于路途腐坏,便哽咽着启声开船。
大帆迎风,破开水面,船往津州而去。
河岸边,卫虞淌泪,拦抱住大哭,一声声呼唤“阿娘阿娘”要追去的卫锦,终也痛哭出声。
是卫家对不起三嫂,否则最后她为何说出那番话。
分明不过母亲的空口之言,她与三哥也未成婚,明明可以不管他们,有更好的选择,却还为了他们,受苦至此。
若是没有三嫂,卫朝不会被皇帝重用,他们也不会重返京城。
回去后,卫虞与洛平仍接后事。
在薤露歌里,头七,做水陆道场;后至六七,念经做法事。
直到辞灵出殡那日,才算完整。
卫虞以为一切都终止于这个春日。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卫锦在峡州惊惧害出的痴病,也在三嫂生前带去的那个大夫那里治好了,仍时不时去卫家祠堂祭拜三嫂。
又一个春日来临时,惊蛰节气,多雷雨,惊声震震。
一道闪电突地劈中破空苑的那棵百年梨花树,自中间分裂,苍白的树心陡然暴露,高大耸立的树冠摇坠倒下,将十年未再住人的主屋压塌。
一面墙应声而崩,砖石坍落,一个埋藏其中的匣子,也跟着砸在纷落的雪白梨花里,内藏的信件散落,没入淅沥冰冷的春雨。
卫虞闻声赶到,着急去抢那些凌乱的信,但终被淋湿,沾黏一起。
她小心拆开一封,大半模糊不清了,墨字糊涂,依稀可辨几句。
是三哥的字迹。
——近来很忙,要列阵排演战法,新运来的粮草里掺了沙子,我得去处理,有好一阵没与你说话,抽空写信予你,你近来可好?
卫虞愣住,三哥是写给谁的?
她接着打开第二封,被雨水湿透,仍只见一两句。
——不知为何最近总觉很累,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还得撑着。你还好吗?
卫虞打开第三封信,可以多见几句话了。
——卫家军不服我,其是父亲一手组建,又交给大哥,都是父兄的旧部。尽管我是父亲的第三子,仍不可掌控,一些人拥护我,但更多人想自立,或是脱离,现军中混乱,我准备借势杀一人……兴许之后,会好很多。(五月十三落笔)
卫虞顿了顿,更快地拆信来看,一封又一封。
——进入腊月,北疆下雪很大,城墙结了厚冰,羌人又来攻打,战死一百四十六人,重伤四百八十一人。我第一回 独自处理这些事,伤药不够……京城可落雪了?
——几日后有一场仗要打,大抵没空写信予你。
——我第一回 杀那么多人,手都在抖,盔甲上都是血,但我需立威服众。此次奔袭……真是很累,此句落笔,我便要睡去。暂至此处,你可也要安睡?祝好梦。
——汗王阿托泰吉已领兵驻扎在沙门关外,朝廷又在催促出兵,但当前出兵必败……你还好?(九月三日落笔)
——我还是有些怕死的,尽管有你送的平安符。时时刻刻,都将它放在胸口,我并不大信这些,但望你能护我平安。很想你。(十二月二十三日落笔)
——我今日预判失误了……本不该死那些人。我真该死。
——我今早外出巡视,看到树枝抽穗,才发觉已至雨水,最近太忙了。京城应当来春更早些,近日,你有去哪儿玩吗?
——最近我头疼地越加厉害,郑丑给我看,他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夫,说即使将来战事休止,我也不会活的长久。我有些怕。你还好吗?(四月十二落笔)
——近日又发了一通火,心情很差,一将未按我令,穷寇莫追,以致死伤百人……北疆形势严峻,防线拉的太长,我很担心,若要解决,需一劳永逸解决狄羌,但当前限制太多,我没有办法……太子又与信给我,京城……
——最近很忙,有大半月没写信了……还有三日是你十七生辰,我没法与你过,真是抱歉……我很想你。(八月二十七落笔)
——战事又起。
——军营又起一场哗变,是第四起,因军费户部未批,一再拖延……人人都说赤胆忠心,精忠报国,但谁无私心,钱财权势、封侯拜将,总得让人向上爬,若无这些实际利益吊着,那些都不过动听白话……再如此下去,后果不可设想,我好像不该与你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