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4/6页)
姬萦即便不知道他的身体恶化到了什么地步,也知道一切在往更坏的方向滑去。
姬萦正绘声绘色地描绘徐异让她“别碰他”时候的滑稽,徐夙隐忽然低声咳了起来。她连忙停下说话,揪着心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心痹——天生不足,后天亏养。
症为脉不通,烦则心下鼓,暴上气而喘。药不能治,仅可缓抑。
若有一日连缓抑都难以缓抑……姬萦不愿继续想下去。
室内暖如初夏,四个炭盆正烧得通红,姬萦还穿着不夹棉的鹅黄色道袍,鼻尖上已经被热出了细密的汗珠,穿着厚厚棉衣的徐夙隐面上却依旧没有血色。
徐夙隐看着她鼻尖的汗珠,哑声道:“你不必在这里陪我。”
“我是闲着无聊找你说说话,才不是陪你。”姬萦说。
“你不是要去军营看练兵吗?”
“看了,孔瑛练得挺好,用不着我画蛇添足。”
“其他的政务呢?难道都做完了?”
“你说得对,”姬萦点了点头,“我让谭细细把公务送来,我在你这里批一批,你还能顺便给我主意。”
“……你不必如此。”徐夙隐苦笑。
姬萦只听自己想听的,不想听的那些话,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根本不理会徐夙隐说的,打开一条门缝,让水叔帮忙传话,叫谭细细把没处理完的公务给她搬过来。
水叔瞪大眼睛,似乎想要表示自己不是个传话的,但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从紧抿的嘴唇里不怎么强硬的哼了一声,扔下蒲扇乖乖给她叫人去了。
“水叔最近怎么了?对我可好了。”姬萦笑眯眯地回到桌前坐下。
“……只要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会忍不住对你好的。”徐夙隐低声说,“水叔也只是发现得迟了一些。”
“你也是如此吗?”姬萦忍不住怀着期待问道。
“……当然。”徐夙隐微微笑了。
姬萦心潮澎湃,恰好房间里没人,她正想说点什么适合独处时说的话,忽然地面颤抖起来,她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院外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姬萦凭借着敏锐的听觉迅速判断声音传来的方位,她惊讶地发现,这巨大的声响竟是从徐异刚刚搬入不久的南院传来。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姬萦站起身来。
“我与你一同前往。”徐夙隐轻咳了两声,也缓缓站起身来。
“外边天冷,你就在屋里等着——”
徐夙隐已经拿起挂在衣桁上的鼠灰色大氅,一边披在身上,一边朝门外走了过去。
姬萦无奈,只得赶忙拿起桌上的手炉,匆匆往里面夹了两块烤得发红的炭火,装好之后便急匆匆地追出了房间。
徐夙隐正站在院里等待着她,她追出去后,迅速将那很快便温暖起来的手炉塞到他的手中,又贴心地为他拢紧了大氅的毛领。
“你要是觉得冷,随时告诉我,我们立马回来。”她一脸担忧道。
“好。”徐夙隐说。
她恨自己兜儿太小,而不是徐夙隐太大,要不然,她真想把徐夙隐揣在兜里快速奔去南院再把他掏出来——
那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还在节度府内的人。
当姬萦和徐夙隐赶到南院之时,南院的门前——确切地说,是那已经坍塌了大半的南院门前,围满了一张张充满震惊的面孔。
一个满脸焦黑,头发卷曲缠绕盘在头顶的怪人正在院门前不停地咳嗽着,同时不断地从口鼻中喷出黑色的烟雾。江无源正站在这怪人面前,即便他戴着木面具,也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眼珠子仿佛正冒着熊熊怒火。
“……你可知这样的行为险些危害到主公!从今以后,节度府中禁止炼制丹药!”
“呸、呸、呸……”怪人不停地吐着嘴里的黑灰,一脸不悦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小爷面前吆五喝六?”
要不是他身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华服曾经的模样,姬萦都险些认不出这是那个在节度府前一脸倨傲的竹竿。
两人看见到来的姬萦和徐夙隐,江无源率先行了礼,瞪了徐异一眼,退至了一边。
你来了……这、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徐异一边朝外吐着浓浓的黑烟,一边回头看向那刚刚入住还不到一天的南院,“你们家……这墙,估计是工匠们有些偷工减料了……不过没关系!我的仆从里恰好有擅长修房子的工匠,回头我会帮你修好的——”
徐异大概是连自己都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上下游离,不敢直视姬萦的目光——不过,姬萦也并未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