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信我一回
皇帝在行宫“清修”,原想着可以歌舞升平,谁想到,明先雪却不许皇帝饮宴取乐,只说国丧期间不许娱乐,又说皇帝去行宫既然是为了清修,更不能胡作非为。
故而,皇帝在行宫里待着也是乏味,便时常带着护卫微服偷溜出行宫,到京郊密林纵马骑射。
行宫侍卫虽然陪着皇帝出去打猎,但也不敢瞒着明先雪。
明先雪听闻后,却道无妨,只说让可信的侍卫跟着便是。
内务大臣答道:“陛下每次都带着近卫长展辰,此子武功高强,为人忠诚,再无不妥的了。”
这一日,阳光明媚,皇帝又与侍卫们一同策马出游。
一行人驰骋在林间小道上,马蹄声声回荡,惊起一群飞鸟,冲破林间天然寂静。
皇帝翻身下马,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悦,笑道:“还是这出宫的日子让人舒坦啊。”
他们在河边安营,侍卫们便是一通忙活。
皇帝招呼近卫长展辰和他一并散步。
二人漫步在林间小道上,周围是茂密的树木,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
皇帝随口说:“国师开的安神方子可好用?你最近的睡眠可好些了?”
得到皇帝突然的关心,展辰心里并无波澜。
他知道,皇帝关心自己,关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健康,而是不满自己最近时常精神恍惚,耽误事儿。
尽管如此,展辰面上仍条件反射地表示感激,拱手道:“感谢皇上关心,国师的方子确有奇效,微臣的睡眠已经有所改善。”
皇帝也不多说什么了,只笑笑。
皇帝记得展辰刚入宫时,还是一个开朗少年,如今却成了一个略带沉郁气质的青年——这一切原因,皇帝也很清楚。
原因是皇帝本人。
想当初,展辰初入宫闱,意气风发,精神抖擞。虽然出身卑微,但他凭借入伍当兵的出色表现赢得了赏识,几经辗转后成为御前侍卫。那时的他,灿烂耀眼,仿佛阳光都偏爱地照耀在他的脸庞上。
皇帝么,最讨厌就是这样阳光健朗的男人了。
于是,在得知展辰与一名宫女有私情后,皇帝选择了沉默与纵容。
待展辰与那宫女两情相好、如胶似漆的时候,皇帝便召幸那位宫女,又在当晚命令展辰亲手将她斩杀。
在那之后,展辰眼中的光就消失了。
皇帝看着失去光彩的展辰,默想:……嗯,这样的他果然比较顺眼了。
展辰一开始还是有悲愤有伤感有痛苦的,但每次皇帝要处死美人,都交给展辰来办。
渐渐的,展辰变得麻木,眼里一点儿碍眼的情绪都没有了。
他成为了皇帝最信任的近卫。
皇帝并不怀疑展辰的忠诚。
按照皇帝的想法,忠诚是建立在压迫之上的。
他相信,逼迫展辰完成一件件痛苦的事情,不但不会摧毁展辰的忠诚,反而会让展辰心中充满对自己无穷的畏惧。
无条件的服从就是这么建立的——起码,他对太后的服从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生母被害,甚至在逼迫之下亲口作证,指证生母是被他人所害……一桩一件,都是违心之举。
然而,正是违心之举,在他心中对太后这位养母筑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敬畏之墙。
皇帝效仿着太后的法子,如此训练自己的近卫,似乎也是无可厚非的,效果也非常拔群。
他的近卫对他都异常畏惧——这份畏惧塑造了钢铁一样的忠诚。
而且,在这样对待近卫之后,皇帝的心得到一种扭曲的满足感。
仿佛他已经不再是软弱的稚子,而是能够掌控一切的君王了。
皇帝把目光投向展辰:“这宫外的日子还是比从前在宫里逍遥些,只差没有美人相伴了。”
展辰微微低头,没有搭话。
皇帝却自顾自说道:“这附近有田舍农村吧?不若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长得端正的,不拘男女,只拉来取乐!”
展辰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劝道:“不过是些山村粗人,哪里值得皇帝留心?”
皇帝想想,便道:“也是。”
却偏在此时,一群身着粗布衣衫的流民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这些流民面容憔悴,步履蹒跚,显然已经历了长时间的颠沛流离。
皇帝却没见过这等人,好奇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这些流民看到身穿锦衣的皇帝,见他身边还跟着衣着不凡的随从,虽然不清楚他的确切身份,但也能猜测到他出身显贵,心中既有些惧怕,又隐隐生出嫉妒。
众人相视无言,稍显犹豫,一时无人回答他的提问。
这时,一个高大的男子——似乎是他们的领头人——走上前来说:“我们是从北洲来的灾民。听闻摄政王仁慈宽厚,在京城设立了栖流所来收容我们这些灾民,所以我们便来投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