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狐狸歌(第2/4页)

明先雪沉沉睡去,又在半夜醒来,身体一阵发冷,如置身于冰冷的冬夜之中。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见狐子七已经爬上了床。

“你冷不冷?”狐子七的声音该是温柔关切的,但那双上挑的狐狸眼,却透露出狩猎的光。

明先雪不语,只是看他。

狐子七惯了见明先雪从十岁起就是那个小大人的样子,现在十六岁,更老成了,一点儿也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偏偏脸庞鲜嫩得叫人想咬一口。

倒是此番,明先雪才有一些年轻人的意思来,身体发冷便蜷起来,不似平日正襟危坐了,那玉白冷酷的脸颊,也因发热多了胭脂般的光,向来清净透彻的眼睛,也透出雾迷迷的水汽来。

狐子七轻笑,撩起他的被子。

凉风从被子揭起的地方吹进来,明先雪发冷抖了一下。

狐子七握住他的手,快速的,迅疾的,像锚定了兔子的狐狸。

明先雪成那兔子了,躲都躲不了。

狐子七握住他的手,说:“可怜见儿的,这样的冷。”

他又伸手触明先雪洁白的额头:“这儿却烫得能烙饼了。”

明先雪下意识一笑:“那正好,拿来暖手,也省了汤婆子的功夫。”

“什么汤婆子汤公公的,我这山精野怪不懂鼓捣这么精致的玩意儿。”狐子七凑近明先雪说话,如兰似麝的气息吐在明先雪的脸颊上,让发烫的他感到肌肤一阵凉凉的。

明先雪向来不喜别人靠近。

但明先雪此刻却想道:我是不讨厌他的。

狐子七笑道:“狐属火,最能生热了,我替您暖暖被窝,比那什么婆子好使一百倍。”

明先雪闻言抬眸,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这不合适。”

狐子七笑道:“之前,您不是说过看我跟看白骨是一样的,我给你暖被窝,怎么不合适?”

“和白骨同一个被窝,你认为合适?”明先雪道。

狐子七笑了:“公子是在说笑吗?”

“自然是说笑。”明先雪眼神里难得有些戏谑,静静看了狐子七一瞬。

只是这一瞬,狐子七不过是被看了一眼,却似被触了肌肤似的,忽而有微微颤意。

明先雪随后开口:“你这等美人,若躺在我的床上,明日宝书看见,怕是不好。”

“公子雪着相了。”狐子七道,“清者自清。”

明先雪又说:“你知我沽名钓誉。”

狐子七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半晌噗嗤一声,说:“公子雪总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满嘴美人白骨、富贵浮云,结果却自称沽名钓誉?实在有趣。”

明先雪微微眯了眼睛,像是突然有些头痛,皱了皱眉,随后又振作起来,再次春风化雨地笑道:“小七既然已认得我那么久,大概早已知我性子。我又有什么可瞒得过你?”

之前狐子七说起“窗中度落叶,帘外隔飞萤”一句的时候,明先雪也是半信半疑。

即便信了之前曾和狐子七结缘,也只当是在相国寺的后山偶尔碰着。

知道今日听了狐子七的歌声,才突然惊觉,狐子七竟是陪伴了年幼的自己那么久,以那么隐秘、温柔、又诡异的方式。

狐子七噗嗤一笑,把手放在自己衣带上,轻轻解开。

这实在不是狐子七第一次在明先雪眼前宽衣解带。

明明在狐子七第一次以人身夜访明先雪的时候,他便是主动除了衣衫。

当时明先雪并无移目,十分坦诚地看着他,用一种仿佛真的是在看狐狸的目光看他,无喜无悲,无情无欲,只是看着罢了。

而今次,狐子七再度宽衣,明先雪的反应却大不一样。

明先雪几乎是下意识的垂下了眸子,目光如水面浮动的丝线便似有若无,游离而过,越过狐子七的腰身,落到垂下的衣带上。

狐子七游鱼一般的钻进明先雪的被窝,果然是带着一股热气的。

明先雪垂眸看着他的脸。

狐子七粲然一笑,把头靠向明先雪的肩膀。

明先雪似要往后,却又没有,只是定在这儿,像一尊巍然的玉像。

狐子七依然一笑,并无多说一句话,却是摇身一变,化作一只毛色鲜亮的小狐狸——却非他能震慑山林的七尾大狐全相,而是他得道前的小狐狸法身。

柔柔软软的一团,只有一条大尾巴如小扫子似的搭在明先雪腰侧。

如此蜷在明先雪的被窝里,拱起一个温暖蓬松的弧度。

明先雪一怔,大约第一次触碰到这样的生灵——毛绒绒的、热乎乎的。

让人很难拒绝的。

话分两头。

此时。

王妃也回到世子床前,感觉世子逐渐微弱的气息,如被万箭穿心,疼痛难当。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她的悲伤已经深到了无法用泪水来宣泄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