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进宫 第二回 缘误(第8/9页)

听他之言,这对父子似乎已经有很多年不曾见面,而今再见,却又如此诡异,真真令人猜测不透。

昭尹没去理会其中的复杂关系,只是焦虑地问道:“如何如何?曦禾得的究竟是什么病?为何会突然呕血,昏迷不醒?”

江晚衣拧着两道好看的眉,沉吟不语。

昭尹又道:“她数日前曾受风寒,得过内有蕴热、外受寒邪之症……”

江晚衣放开曦禾的手,直起身来行了一礼,缓缓道:“回禀皇上,夫人得的不是寒邪之症。”

姜沉鱼顿时心头猛跳,升起一股不祥之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似的,江晚衣下一句就是:“事实上,夫人是中了毒。”

“中毒?”昭尹面色顿变。

“嗯,而且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种毒的名字叫做‘愁思’。顾名思义,服食者将会身体虚弱,元气大损,一日比一日憔悴,最终悄然病逝。”

昭尹怔立半晌,急声道:“既知毒名,可有解方?”

“皇上请放心,夫人乃是贵人,自有天助,必会平安度过此劫,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夫人中毒已深,累及腹中稚儿,所以,这胎儿,恐怕是保不住了。”

昭尹整个人重重一震,颤声道:“你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姜沉鱼紧张地盯着江晚衣,心中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喊:

不要说,不要说,千万不要说!

但是,薄薄的两片唇轻轻张开,皓齿闭合间却是冰凉的字眼:“回禀皇上,夫人不但中了毒,而且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只不过,如今已成死胎。”

姜沉鱼不禁闭了闭眼睛,一时间手心冷汗如雨,脑中两个字不停回旋,那就是——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饶是她再怎么不理俗事,再怎么厌恶宫闱争斗,但不代表她就对此全然不知。皇帝的妃子有了身孕,又被人暗中下毒致死,这一事件就好比千层巨浪掀天而起,一旦查实,牵连必广。而她偏在这一刻,跪在这里,亲眼目睹这一巨变的发生,注定了再难置身事外。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怜她毫无抵挡之力。

姜沉鱼咬着下唇,再次将视线投向一帘之隔外的姬婴,那么公子啊公子,你在这一事件里,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果然,昭尹闻言震怒,拍案道:“真是岂有此理!是谁?是谁胆敢对朕的爱妃下毒?来人,把宝华宫内所有的当值宫人全部拿下,给朕好好审问,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一声令下,宫女太监立马跪了一地,求饶声不绝于耳,但全被侍卫拖了下去。只有姜沉鱼,依旧跪在一旁,无人理会。

最后还是昭尹转头盯住她,问道:“你是谁?”

“臣女姜沉鱼。”

“你就是姜沉鱼?”昭尹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有点儿意外,但很快面色一肃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受惊了,回去吧。”

姜沉鱼没想到皇帝会如此轻易放她走,连忙叩谢,刚想起身,双腿因跪得太久而僵直难伸,眼看又要栽倒,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回头,看见的正是公子。

姬婴望着昭尹道:“皇上,就让微臣送姜小姐出宫吧。”

昭尹的视线在二人身上一扫,最终点了点头。于是,姬婴便扶着姜沉鱼离开那里,慢慢地走出宫门。

沉鱼心中好生感激,刚想开口说话,姬婴忽然松开她的手臂,从一旁的栏杆上拢了捧雪,只听“呲”的一声,雪化成了水,袅袅冒着热气。他又从怀中取出块手帕,用水打湿,拧干递到她面前。

姜沉鱼这才想起刚才曦禾喷了她一脸的血,而她事后一直跪着,根本不敢擦拭,可想见自己现在会是如何一个糟糕模样,却偏偏全入了他的眼睛。一念至此,不禁大是窘迫,连忙接过帕子。但一来血渍已干,不易擦洗;二来此处无镜,看不见到底哪儿沾了血,因此一通手忙脚乱地拭擦下来,反而令原本就凌乱的妆容更加混沌,红一缕黄一缕的无比狼狈。

姬婴轻叹一声,从她手里拿走湿帕,一手端起她的下巴,一手轻轻为她擦去血迹。湿帕与他的手指所及处,那一块的肌肤便着了火,开始蓬勃地燃烧。她既惶恐又忐忑,但更多的是难言的羞涩,想抬起眼睛看他,却又害怕与他的视线接触,只能低垂睫毛看着他的衣襟,心中逐渐泛起脉脉柔情。

他好……温柔。

他这么这么的……温柔。

此生何幸,让她能与这样一个温柔的男子缔结良缘?自己,果然是有福气的吧?姜沉鱼心里一甜,忍不住还是抬起视线看姬婴的脸,谁知,也就在那一刻,姬婴放开了她,收回手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