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怀表(第2/3页)

将怀表挂在脖子上试了试,她又摘下来别在海军蓝衬衫的衣领上,怀表揣在胸口沉甸甸的,掏取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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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具体的时间了,她手指摩挲了下表盘,这东西在后世大概也就卖一百来块钱,可放在现在,得掏光一个人好长时间的存款吧。

有个普通手表都难,这个怀表可比手表更贵呢。

她转头看了眼阿木古楞,问道:“这个怀表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抽屉里的,你知道是谁吗?”

阿木古楞转开视线,摇了摇头。忽然转眸扫她一眼,又撇开,“你问一下衣同志吧。”

“……”林雪君抿了抿唇,瞧着他面颊上渐渐泛起的红,嘴唇抖了抖,又压回去。

“我给你买了些画笔之类,给。”林雪君指了指炕上另一个包裹,“那些都是你的。”

“以后我自己买。”阿木古楞将包裹抱在怀里,但还是抬头说了句。

“走,我陪你送回家。”林雪君说罢,不由分说地推着他往小木屋走。

简单的一室小房子里被打理得工工整整,除了必备的东西外他什么都没有添置,可称之为极简风。

林雪君走到他桌边,他放在桌上的铅笔都被用得只有一截手指头那么长了,阿木古楞不舍得丢,都用废纸包住笔头卷成长筒做笔杆,握着纸筒继续用。

所有练笔的纸,除非上面没有一块儿空白处了,不然绝不丢掉。

节俭得过分,像个小气老头。

“你的稿费呢?”林雪君转头,刚才在家里,她已经拆过呼和浩特邮来的《中草药野外识别图鉴》的样书和稿费包裹了,信里严社长说给阿木古楞的那一份,单独邮寄的。

应该是不小的一笔。

阿木古楞才将包裹放在炕上,忽然听到她问话,转头僵在了原地。

“是不是长大了要自己存着钱,防着我不想让我知道呢?”林雪君做出‘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的委屈表情。

“……”阿木古楞答不上来,他没办法给她看他的存款。

林雪君瞧着他又急又窘的样子,叹口气,“是不是都在这里了?”她拍了拍胸口,拽着链条将怀表从兜里拎了出来。

阿木古楞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站在自己的小炕边,一手搓着林雪君给他的包裹结,一手背在身后抠自己的衣摆。

个子长高了,肩膀变宽了,脚都变得像船一样大了,但脸红红的,不知所措地立在那儿,眉眼间的稚气便又凸显出来。

“以后再给我买东西,要提前跟我商量哦。”林雪君不由得放低了音量,拉了把小凳子坐下,又推了推面前另一把,示意他来坐。

阿木古楞踟蹰几秒,慢腾腾走过来,挺大一张小伙子,坐下便低着头蜷成了一坨。长长的腿曲起踩在凳子横蹬上,坐得委委屈屈。

一个从小没有过密亲情的孩子,孤独才是他的舒适区。

忽然有一天生活变得热闹了,有了可以整日黏着跟着的亲朋,反而七上八下地不知所措。

为了适应这种别人天生便拥有的情谊,他小心翼翼地经营着,知青小院里里外外什么活都做。她的菜地,他更上心地除草、施肥;每天她起床走出瓦屋,巴雅尔等大动物的棚区已清洗得干干净净了,林雪君几乎很久没闻到自家院子里发酵了一夜的大牲畜臭味了;冬储的柴,烘干屋子要烧的牛粪,被驼鹿撞倒的栅栏,被雨水冲掉的屋墙土坯……所有这些事,阿木古楞比瓦屋里三个姐姐还上心。

他在奉献自己的一切,去呵护他不曾奢望的情谊。

人和人的亲密关系的确需要经营,但其实并不需要奉献这么多……像是要倾尽所有去交换一样。

可她该如何对一个没有过亲密关系的孩子讲这些呢?对一个付出所有,换到一个最爱的玩具的孩子说“你并不需要付出那么多”吗?

任何话过脑,都成了一种不恰当的表达。

林雪君伸手摸了摸他垂着头时、恰送到她面前的后脑勺,阿木古楞抬起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沮丧。

他好像一点也不想让她知道这怀表是他倾尽存款买给她的。

“我很喜欢。”林雪君手按在怀表上,金属圆盘隔着薄薄的夏衫贴在心口,凉滋滋的。

“真的吗?”他双手撑着凳子,肩膀被高高支起,挑着眼睛充满希冀地望她。

“当然,只是太贵重了。”

“他们好多知青都有表。”他咕哝。

林雪君噗嗤一声笑,忽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在他不解地仰头看时,伸出双手快速将他短发揉成鸟窝。

“还有的人有大飞机呢,我也想要一个。”

说罢,她往回一收手,把他后脑勺上的头发全拢到他前额,把他眉眼都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