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在森林中游猎的民族(第2/3页)

对于鄂伦春人来说,捕猎成功就是丰收。在丰收的时节,他们会用模仿野猪动作、模仿骑马和捕猎的动作等组成舞蹈,围圈跳舞以作庆祝。

林雪君挑高眉头看得兴致勃勃,每当识别出某个动作是在模仿什么,便忍不住低呼:

“这是骑马的动作!”

“啊,这是捕猎的动作!”

“哈哈哈,这是在模仿动物~”

由于她表现出了对舞蹈过高的兴趣,很快便也被琪娜哈拉到了空地上。

“我教你,你跟着我的动作做。”琪娜哈将想逃走的林雪君拽在身边,乐呵呵地一边演示一边指导。

“你想象自己在跟野猪搏斗嘛,上身前倾,两膝前屈,手放在膝盖上,跳跃的时候头和肩膀左右摇摆,哈哈哈,对对,就是这样,跟着我,跳的时候一边叫。”琪娜哈一边指导,还一边唆使林雪君大叫:

“你喊出来嘛,吼!吼!”

刚开始林雪君还有点抹不开脸,看着其他姑娘们都很坦然,慢慢便也豁出去了。一边口中吼吼地叫,一边笨拙地跟着跳。

大家没有嘲笑她动作生疏的,反而都开心她愿意学着一起跳一起玩。

很快林雪君便彻底放开,动作越来越憨,吼声也越大。

才跟着跑了两圈,便觉得浑身发热,大笑着连胸腔都打开了似的。

跳累了,姑娘们撑膝休息时都还笑得停不下来。这大概就是属于孩子的乐趣吧,想做什么动作就做,想发出什么声音就发,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跑跳中多巴胺不断分泌,身体就健康。大喊大叫间心胸放开,情绪释放,自然不会生病。

怪不得好多疗养的地方都要挨着森林,实在是很科学。

女孩子们回到桌边,经过唱跳消化,肚里又空出位置,能再吃下一只鸡翅膀、小半盘河虾了。

大家吃吃喝喝玩闹间,语言不通和陌生带来的戒备渐渐消融,气氛越来越好。

坐在林雪君身边的老太太在小孩子帮忙翻译之下,亲热地跟她话起当年。

于是林雪君得知,老太太一生都住在森林中,从没离开过。

即便是国家为他们建了更好的木刻楞(俄式木屋),想他们迁出森林,去村落里过更安稳的生活时,她也没想过离开。

她早已习惯了森林,从日升到日落,从暖春到寒冬,森林里的一切都与她融为一体了。

她是森林的女儿,在这里出生,也将在这里死去。

老太太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虽然才六十岁,看起来却像八十岁一般。岁月对她的摧折尤为严酷。

后来在小孩子的转述下,林雪君才得知,并不是森林使老太太身体变得这么差。

许多年前东北被占,森林里的丰饶物资被觊觎。那时候鄂伦春人被圈困在森林中,不被允许种地和交易,他们必须保持原始生活,不断狩猎,被侵略者剥削山货、鲜货。

虽然他们不屈不挠地斗争,但老太太还是不幸地在那些年里染上了坏人鼓励他们吸的ya片。解放后虽然戒了,身体却已被熬空。

林雪君静静倾听老太太用她沙哑的声音絮述平生,想到这个民族在当下时代仅剩2400多人的情境,心里一阵阵酸痛。

在这片文明沃土上,所有民族共同与苦难长久地斗争,终于慢慢走向阳光灿烂的新时代。一些人却抵抗不住岁月的摧折,不知不觉已老去了。

她反手握住老太太的手,倾听时的表情愈发柔和起来。

火焰燃尽木柴的生命,碳灰剥落时发出暗哑的闷声。

林雪君耐心倾听时,篝火对面一位中年大叔从靠力宝(树上仓库)里取东西。透过短暂敞开的木门,林雪君看到仓库里储肉的铁盆已经空了,所有装驼奶的铝桶也都被搬到了篝火边。

朴实的鄂伦春猎人们悄悄拿出了储存的所有珍贵食物招待他们这些路过的陌生人,只因为他们昨晚顺便招待了他们氏族的女儿琪娜哈。

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很难理解这种‘习以为常的热情和慷慨’,林雪君骨子里已渐渐习惯了城市将人类分隔在一个又一个小格子里,哪怕比邻而居十年,可能仍只是在电梯偶遇会礼貌点头的陌生人。

她就是出生在这样的时代,也习惯了人与人之间这样的距离。

如果对门放在门口的垃圾,你突然热心地帮扔掉了,在对方看来未必是热心,可能是一种冒犯——因此每个人都小心地维持自己的‘本分’,一起吃过两次饭的朋友的‘本分’和一起吃过三次饭的朋友的‘本分’是不同的,下属的‘本分’与学生的‘本分’是不同的。人们在高度秩序化的城市里,慢慢演化成‘被规定’、‘被固定’的形状。

面临不同关系的人,处在不同的社群环境中,不断变换自己当下‘理应’有的形状,已耗尽全部力气,没有人还能富裕出更多的热情去无私地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