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沉香扇(第6/8页)

  可朱砂痣青年搭住了王钱儿后,并没有捅他,而是搂着他的肩膀,把他跑散乱了的领口整理好。

  王钱儿当然面无人色,这点毋庸置疑。朱砂痣青年颀长矫健,比他高出半个头,身形也大了一圈,他被搂着连动都不敢动。

  朱砂痣青年松开剑柄,改用双手摁着他的肩,笑了笑,然后冲他跪了下来。

  夏小七和鲍大的眼珠子瞪得都要脱眶了:獒犬会给兔子下跪吗?熊罴会给幼鹿下跪吗?可是朱砂痣青年给王钱儿下跪了!

  鲍大高声问:“王钱儿!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为什么债主明明是要债,却给你跪下啦?”

  王钱儿终于转过身来,面色苍白,咬牙切齿道:“你……你哪只眼睛看见他问我要债了?!”

  “不是欠债,那你躲什么?”鲍大问。

  王钱儿愤愤但小声地对朱砂痣青年说:“一会儿把这蠢货给我砍了!”

  朱砂痣青年移到他的身后,含笑说:“好。”

  军士们有序地退开了,但没有走远,而是在距离茅庐百丈左右的地方安营扎寨,王钱儿家用竹木篱笆胡乱隔的院子里只剩下四个人。

  松木火把被插在窗格子里,燃烧时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王钱儿推开朱砂痣青年,指着夏小七说:“赶紧把我的朋友放了。”

  “好。”朱砂痣青年依旧浅笑着,又说,“你的朋友可是黑风岭桃花寨寨主、过江龙,王龙呢;而那边树上丑些的是二寨主陈虎,人送绰号‘翻江虎’。”

  王钱儿哭笑不得,“快点放!”

  “放王龙还是陈虎?”朱砂痣青年笑问。

  “王龙!”王钱儿说,他还记着鲍大的仇。

  于是夏小七被放了下来,他自行扯开嘴里的破布,塞入鲍大口中,然后默默地躲到王钱儿身后。

  “王龙。”朱砂痣青年故意问,“你既然号称‘过江龙’,可有什么擅长使用的兵器?”

  夏小七想了想,说:“牙……”

  “哦,原来如此。”朱砂痣青年交叉双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夏小七便与王钱儿咬耳朵道:“我要回家去了,我怕他。”

  王钱儿急切地小声说:“你不能走,因为我也怕他!”

  朱砂痣青年解下外袍披在王钱儿身上,温柔道:“夜半风凉,你还是进屋吧。”

  王钱儿拽了一把夏小七,两人进屋,朱砂痣青年紧随其后,顺手掩上了门。屋里烛光摇动,王钱儿的脸上苦盈盈的都要滴出水了,夏小七又何尝不是?王钱儿好歹没有性命之忧,他可就说不定了!朱砂痣青年看过来的眼神,好似风刀霜剑相逼。

  朱砂痣青年又对王钱儿说:“天色不早,你该就寝了。”

  王钱儿明显地抖了一抖,紧紧地拉住了夏小七。

  夏小七知道此时再不逃,恐怕要死在当场,于是痛声道:“对不住了,朋友!”他甩开王钱儿的手就往门口跑。

  王钱儿暴喝:“回来!”

  夏小七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声调说过话,就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他停下脚步,扭头望着对方,王钱儿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哀求说:“回来吧,求求你。”

  夏小七觉得还是应当义气为重!

  但他也没敢过去,而是立在了墙角。

  见人没走,王钱儿看上去脸色缓和,但也没显出高兴。朱砂痣青年一直贴着他,近到冒犯的地步,以夏小七这样薄弱的道德观,也觉得他未免有些逾矩,比如他把手放在王钱儿的腰上。

  王钱儿把朱砂痣青年的外袍还给他,说:“我去睡觉,但你不能到我房里来。”

  朱砂痣青年还是那个字“好”。

  王钱儿又指着夏小七说:“他陪我睡。”

  朱砂痣青年摇头说:“不行。”

  “怎么不行?”

  朱砂痣青年柔声道:“我会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刺了“匪首”二字,挂到城墙上去。”

  夏小七立刻说:“王钱儿你睡你的,不要管我!”

  于是王钱儿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进房去了,夏小七听到房门背后的木栓被拴上的声音,茅庐狭窄的厅堂里只剩他和朱砂痣青年两个人。

  他顿时觉得自己不走真是作死啊!他开始万般羡慕鲍大的处境,尽管鲍大被五花大绑捆在树上,嘴里塞了臭布头还没有晚饭吃。他试探地问:“我能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