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成为神(八)(第2/2页)

裴可之不明白他在倔强些什么。

姜冻冬见裴可之半天没回话,坐起身,大声强调,“我能和你聊一路!”

裴可之无可奈何,“你睡吧。到了我喊你,我们再聊。”

“不!我现在就要聊!”姜冻冬双手撑开眼皮,倔脾气上来了。

裴可之投降,“那聊吧。你想和我聊什么?”

姜冻冬想了想,他的确倦懒得厉害,但他就是要否定自己想睡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感觉似乎承认了这个欲望,他就和裴可之吵嘴吵输了。

姜冻冬脑子蒙蒙的,不甚清晰,只能凭感觉说话,“我们这两天聊了好多了,但你总是会把话题扯向我,你老是这样,回避谈你自己。”

裴可之鲜少谈论自己。哪怕是面对姜冻冬,他提起的有关自己的事也不过百分之二十。而这百分之二十,却已经是他的极限。

“职业病,你知道的,作为心理咨询师,我不能说太多话,重点要放在患者身上,”裴可之说,“我更不能说太多自己事,要是那么做了,就是我在向患者乞求被爱了。”

但他的解释,姜冻冬并不买账,“可现在你不是我的医生了,”姜冻冬直白地讲,“我们也相爱过了。”

裴可之微妙地顿了顿。随后,他笑着叹气,“你想知道我什么呢?”他问姜冻冬,问完,又平静地补充,“不论你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姜冻冬会问什么呢?

裴可之想,他或许会问一些真正触及他的核心的问题。裴可之在脑海中筛选了一遍,找到了姜冻冬最有可能询问的——他找到Ouroboros,他真正想要问的是什么。

在此之前,姜冻冬以为他寻找Ouroboros是为了知道他的亲人们究竟是死去了,还是成为了神,以为他无法释怀自己年幼时旁观亲人的死亡——姜冻冬总是这样,轻易地信任人,轻易地将人想象得太好。

但显然,前几天对于Ouroboros,对于神的交流,已经引起了姜冻冬的担忧。哪怕他再三重复想要借助神来实现长生不老是再愚蠢不过的事,姜冻冬恐怕也很难放下警惕。这不怪他,他年轻时,吃了上位者妄想永生的苦。

事实上,裴可之也的确对不死没什么兴趣。可能他十几岁时还会想要长生,毕竟他的人生刚刚启程,他不想这么早结束。但现在,当他也年事已高,他接受了衰老,接受了走向死亡的过程。他找到Ouroboros,只是想要向它询问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推导出结果的问题。从他真正地感受和体验到母亲开始,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多年。

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推导出当年母亲唯独没有毒死他的缘由——爱。

可是,他的母亲为什么爱他呢?

他不明白。他想要Ouroboros告诉他答案。

向光的山坡上,水汽蒸腾,少了秋日那种发阴的湿,取而代之的是干燥的清爽。车轮轱辘轱辘地转动,姜冻冬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手揩去眼角的泪,他咂了咂嘴,问裴可之,“那个饭团,你肯定藏私了,对吧?”

裴可之扭头,看向姜冻冬,他也正看着他,他们俩对视着,裴可之率先笑出了声,“姜冻冬,你还是这个样子。”他说。

这个问题从姜冻冬嘴里问出来,既意外,又理所应当。

“我不问你了,”姜冻冬摊了摊手,从轮椅上跳下来,他现在彻底不困了,“你就是这么个人,要别人不知道你,才觉得安全。这是什么来着——”他想了想,接着说,“神秘主义作派,是这么说的,对吧?你就是个神秘主义者。”

裴可之并不否认,“也许你是对的。”

“裴可之,你明白的,我知道你。我知道你的很多,尽管并不彻底,但已经够了。”姜冻冬说。

“嗯。”裴可之轻笑,“我明白。”

怎么会不明白呢?裴可之心想。姜冻冬以前感慨说裴可之是最了解他的人了,反之亦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裴可之的人,如果不是姜冻冬,又还能是谁?

更可怕的是,姜冻冬对裴可之的了解并不基于他告诉了多少有关他的故事,姜冻冬的了解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直接与精神和灵魂接触,得到的信息。

姜冻冬大摇大摆地走到裴可之身边,哥俩好似的拍了拍这个心思深沉又细腻的alpha,“注意点安全,要是你死在一些蠢错误上,我会笑你笑到下辈子的!”

“放心吧,”裴可之侧头,望向姜冻冬。

姜冻冬的脸庞背着光,显得格外清晰,裴可之看见了他发光的丝发和明亮的双眼。“下辈子见面让你笑的原因,绝对不会是这辈子死得太蠢了。”裴可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