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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是个胖子,满脸带笑。他送来了一些装在纸袋里的长条子薄面包卷。面包烤得硬硬的,非常松脆。我拿起一块,狼吞虎咽吃起来。我的苏打白兰地喝起来很爽口,使人精神为之一振,通体舒泰。

“用完膳,我们就消消停停、不慌不忙地上路,”迈克西姆说,“晚上的天气也很凉爽。途中我们找个地方歇夜,明天早晨返回曼德利。”

“好的。”我说。

“朱利安问你时,你当真不愿到他妹妹家吃顿饭,然后搭晚班火车回去?”

“是的。”

迈克西姆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他的眼睛显得特别大,周围罩着黑眼圈,那一圈圈的阴影在苍白的脸色衬托下看上去十分晦暗。

“依你之见,朱利安能猜出几分实情?”他问。

我的目光越过酒杯口观望着他,但我什么也没说。

“他是知道的,”迈克西姆慢吞吞地说,“他肯定是知道的。”

“即便他知道,”我说,“他也绝不会讲出去。绝不会,绝不会!”

“是的,是的。”迈克西姆说。

他又问老板要了杯酒。我们俩在幽暗的角落静静地坐着,心中满是恬适的感觉。

“我觉得丽贝卡对我撒谎是有预谋的,”迈克西姆说,“那是她使出的最后骗人绝招。她希望我杀死她。因为她预见到了事情的结局。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大笑不止,甚至临死前还发出哈哈的笑声。”

我没言语,继续埋头喝苏打白兰地,心想那件事情已经过去,所有的问题已迎刃而解,不会有波澜再起。迈克西姆大可不必那般面色苍白,显出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那是她最后一次玩弄恶作剧,”迈克西姆说,“手段也最高明。直到现在我都吃不准她是否终究取得了胜利。”

“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她怎么可能取得了胜利呢?”我说。

“谁知道呢,”他说,“我不清楚。”他一口饮干第二杯酒,然后从餐桌旁站起来说,“我去给弗兰克打电话。”

我坐在角落里,不一会儿侍者把海味端上了桌。这是一道龙虾,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我也又喝了一杯苏打白兰地。坐在餐馆里,心中无忧无虑,令人感到惬意和舒适。我冲侍者嫣然一笑,莫名其妙地竟操起法语请他再送些面包来。餐馆里的气氛安宁、欢快和友好。我和迈克西姆厮守在一起。所有的一切均已过去。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结局。丽贝卡已成为天国之人,不能再加害于我们。正如迈克西姆所言,那是她最后一次玩弄恶作剧。如今她再也奈何不了我们。十分钟后,迈克西姆回到了餐桌旁。

“怎么样?”我问,声音像来自遥远的地方,“弗兰克怎么样?”

“弗兰克很好,”迈克西姆说,“他在办事处,从四点钟起就一直在那儿等我的电话。我把这儿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好像很高兴,总算松了口气。”

“是该放松一下了。”我说。

“不过有件事十分蹊跷,”迈克西姆慢声慢气地说,同时眉宇间出现了皱纹,“他认为丹弗斯夫人已不辞而别,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对任何人都只字不吐,好像闷在房间里收拾了一整天行李,把东西拿了个净。约摸四点钟的时候,火车站的搬运工取走了她的箱笼。弗里思打电话报告弗兰克,弗兰克让他请丹弗斯夫人到办事处去一趟。弗兰克等了又等,却始终没见她的人影,就在我打电话之前约莫十分钟,弗里思又跟弗兰克通话,说曾经有丹弗斯夫人的一个长途电话,他把电话转过去由丹弗斯夫人在自己的房间接听,当时的时间是六点十分左右。在差一刻七点钟的时候,弗里思敲响她的房门,结果发现客厅及卧室都空无一人。大家四处寻找都没把她找到。他们认为她已经离开,出了门后径直钻进了森林,没有经过庄园大门。”

“这岂不是件好事吗?”我说,“省了我们许多麻烦。她不走,我们早晚也得撵她走的。她大概也猜到了有关丽贝卡的实情。昨晚她的脸色真吓人。开车来这儿的路上,我脑海里老是出现她的那种神情。”

“情况有些不妙,”迈克西姆说,“我觉得不大对头。”

“她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争辩道,“她离开庄园,反而更好。长途电话肯定是费弗尔打的,把探访贝克的情况告诉了她,还会提到朱利安上校的警告。朱利安上校打过招呼,一旦有人企图讹诈,我们就通知他。谅他们也不敢以身试法,那样做是玩火自焚。”

“我考虑的不是讹诈。”迈克西姆说。

“他们还能玩什么把戏?”我说,“我们应该听从朱利安上校的劝告,把这场灾难抛置脑后。我们不能再愁肠寸断、胡思乱想了。痛苦结束了,亲爱的,已经雨过天晴。为此,真该跪下来感谢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