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第2/3页)
斯江不禁也笑了:“我妹妹从新疆回来读书的时候,很多人都夸她一点都不像上海人。老师给她写评语总是淳朴当头,她现在最讨厌别人说她不像上海人。”
林凌笑道:“我也总被说不像苏北人。”
“你老家徐州不算苏北吧?”江南插了一句,“应该算山东才对。”
四人哈哈大笑。
笑罢,斯江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来没问过林凌他的家人家事,他也从未提起过。以前做朋友的时候,逢年过节林凌都闭口不提老家和父母,大家默认他有难处,便都不戳人伤疤。做恋人还没多少天,因为没有结婚生子组成家庭的计划,两人便也从来没谈起过这些,斯江并不在意这点,如果林凌想让她知道,肯定会自己说。
江南从茶几下头拿出一本旧校刊翻到某页:“这是我收藏的半个古董,上面有你发表的诗评,我是通过你才知道了聂鲁达。”
斯江眼皮一跳,她这些年已经不再从故纸堆里寻觅安慰,一本本日记和读书笔记都早已尘封。
“我是绝望者,是没有回声的话语,一个一无所有,也拥有过一切的人。最后的缆索,你牵系着我最后的渴望——”
林凌醇厚的声音停了停,带上了一丝笑意和深情,“你是我荒地上最后的玫瑰。”
斯江托腮出凝视着林凌,微微走神。
聂鲁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时候她才一岁,是善让从北京寄给她那本手抄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十六岁的她对爱情一无所知对世界一知半解,胸口总洋溢着无人可诉说的澎湃,她常爬上阁楼的屋顶,对着墙砖里顽强发芽长大的石榴树吟诵聂鲁达,仿佛大声读出了她所有的渴望和绝望,还有她所有的梦想。
林凌细细看斯江的诗歌评论,那时候,她是顾景生的玫瑰,是许多人的玫瑰,而现在,他也是那个一无所有却也拥有一切的人了,是进行式的拥有,而不是过去式的拥有过。
一时间,黑胶唱片里的《梁祝》曲都变得格外悠远。
“那时候还是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斯江举杯和江南碰了碰,微微笑,“现在看到实在难为情。”
这夜,斯江难得话多,和江南从诗歌聊到文学聊到哲学,聊回港台沪三地的文案,直到深夜才宾主尽欢散场走人。
上了车,林凌开了收音机,叶沙已经开始在《相伴到黎明》里点评凡人的情感困惑。斯江系上安全带,侧耳听了听,笑道:“斯南读大学的时候她们整个宿舍经常一起听这个节目,她嘴巴比叶沙毒得多了。”
“那斯南如果当主持人,可能会被骂死,像叶沙这样温和,已经很多人骂她。”
斯江诧异:“真的骂主持人?写信去电台骂那种?”
“对,还有天不亮守在电台门口骂她的神经病。”
“你呢?音乐节目主持人会不会好一点?”
“哈哈哈,一样会被骂,比如有歌星甲的歌迷写信来骂为什么好几天都不播放她偶像的歌,为什么播了她偶像竞争对手的歌,骂我一定人丑心毒没有品味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来的乡下人不懂欣赏之类的。刚开始的一两年这种信还挺多的。”
斯江无语。
“有一年做十大金曲特辑被骂得最惨,真有成群结队来找我‘算账’的,可能我长得不像她们想象中的丑,我从她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林凌笑了起来,“现在电视上看得一清二楚,再发生这种请客就没那么容易逃掉了。”
“做主持人也很多不得已吧?你喜欢的音乐恐怕很多不能播出。”
“哈哈哈,是,经常一边播一边心里说册那,什么狗屎,还能得奖?这些歌迷有没有一点审美能不能听点好的?”林凌停了停,趁着红灯时扭过头来,笑弯了眼,“但没办法,不是每个人像我这样,还是柴油机学徒工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个星球上最美的玫瑰。那时候我一无所有——”
即便对爱情失去感知力如斯江,也不禁动容。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林凌握着汽车排挡的手上。林凌反手和她十指交扣。
车后传来催促的喇叭声,在深夜十分不耐烦。
——
江南收拾好一切,走进卧室。
朱敏坐在化妆台前用力拍打刚敷过精华水的脸。啪啪啪,感觉比吃耳光还要痛。
江南叹了口气:“轻点打呀。”
“天天说你烦不烦?”朱敏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陈斯江是真好看,真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