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3页)
斯南也寄了一张剪报,是《新疆日报》植树节那天的新闻,工农兵植树活动的照片里,一张黑白小照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头被红笔圈了出来。
“WO!”红色的拼音意气风发。
斯江想像得出斯南神气活现的模样,捧着报纸给外婆,又拿去陈家给阿娘看,回到家和《文汇报》的那页贴在了一起,还不忘跟景生炫耀:“有人还说我瞎编故事呢,看看,南南不要太厉害哦。”
景生看看日历:“明天我值日,放学后你在教室等,我送你去中福会。”
“咦,我那两盒新买的彩色粉笔呢?”斯江到处找:“明天合唱团排练结束,正好能去阿舅店里给他画菜单,还有钥匙、黑板擦、抹布也不见了,我明明放在一起的。”
“我收好了。”景生几步上了阁楼:“在我书包里,你带上手带着脑子和眼睛就行。”
斯江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狠狠瞪了阁楼一眼,哼,莫名其妙,阴阳怪气,谁要他天天跟着她一起回家送她去中福会和电视台了,害得她这学期油墩子粢饭糕少吃了许多。
“喂——!”斯江蹿上梯子,从阁楼口探出头:“明天赵佑宁在中福会上计算机课,我们说好一起去的——”
景生瞟了她一眼:“那就还一起去。不过你不能吃摊头上的东西,上星期赵佑宁害你拉肚子,忘了?”
斯江踩上一格梯子,弱弱地嘀咕了一句:“说不定不关那碗糖粥的事呢。”
“我们都没事,就你多喝了碗糖粥,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整夜。”景生从她脑袋边上走过去,又退回来蹲下,面无表情地揭人伤疤:“大小姐,半夜三更,是我,帮你倒了两次马桶、三趟痰盂,还是落雨天。”
斯江红着脸狼狈不堪地滑下梯子,差点哇地哭出来。比起最最可恶最最戳气的顾景生,平时鲜格格的赵佑宁简直是天使。
掀开门帘跳上床的斯江愤愤地朝着天花板皱起鼻子:“魔鬼!”
魔鬼顾景生正在阁楼里很辛苦地忍着笑。他现在还太年轻,不知道自己发出去的嘲笑,命运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这个价格嘛,当然不是一碗糖粥几个油墩子粢饭糕能搞定的。
——
赵佑宁其实也有点忐忑,路过市西中学后门那一排小吃摊的时候目不斜视,好几次差点撞在中学生们的脚踏车上。
斯江忍着心痛,捏着口袋里的五角钱,油墩子粢饭糕再会,黄团麻球再会,烧麦重油菜包再会,麦芽糖豆沙条头糕再会,糖粥再会,咦,已经有棒冰和雪糕卖了呢。她忍不住扭头看向身边的景生。
景生睨了她一眼,见她颤着睫毛可怜兮兮咽口水的模样,丝毫不心软:“想都别想,走了。”
赵佑宁返身安慰她:“算了,今天我们不吃了,万一再拉肚子就惨了,你上次还好熬到回家,盛放以前有一次熬不住,直接拉在裤子上,他姆妈在公交车上气死了——”留意到斯江的脸色,赵佑宁打了个哈哈:“等过了劳动节我们再吃,哎,斯江,你慢一点,当心脚踏车。”
斯江一路小跑着冲进中福会大门。赵佑宁悄悄问:“陈斯江是不是生气了?”
景生耸耸肩:“大概吧。”
看着景生掉头往乌鲁木齐路去了,赵佑宁叹了口气,有这么一个严格要求的表哥,陈斯江同学也是真不容易啊。
等斯江排练结束,赵佑宁等在大门口:“景生刚才来说在你舅舅饭店里等我们。让我们过去找他。”
斯江板着脸不理他,赵佑宁从计算机说到航模再到她们合唱队劳动节演出曲目,斯江才勉强答了几句。傍晚五点多的乌鲁木齐路十分热闹,脚踏车和电车抢道,售票员挥着小旗子拍着车身骂人。静安宾馆刚刚开业,门口几个爷叔看到穿得好一点的人凑上去问有没有侨汇券,有没有日元美金。穿过华山路,一群群华山中学的学生手里拿着吃的喝的,挤在马路口,香味四溢,斯江饿得肚子直抽抽。
华山医院斜对面的小门面关着门亮着灯,东生食堂三月初就收拾好了,但执照下不来,不能上招牌,也不能开门做生意。区里来了好几拨人劝顾东文耐心等一等,这是上海第一张个体饭店执照,又是租赁的私房,改革开放以来没有前例可参考,工商税务、食品卫生、财贸物价消防、区委、房管局、知青办,街道居委,各个单位都很紧张,生怕自己手上出纰漏,听说中央都有领导在关注这个小小的饭店。四月份创刊的的《半月谈》和《瞭望》均发表了关于支持个体经济发展的社论,但是具体怎么支持,落到实处,谁也不敢轻易给出条文签字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