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杀鸡骇猴
云初到成都,成都的天气就没有晴朗过。
也不下雨,只是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伸出手去,甚至能触摸到空气里的水份,这些水份明明已经沉甸甸的,硬是顽固的在空气里待着,不愿意变成雨水落地上。
成都的城墙是夯土制作成的,跟长安以前的夯土城墙有很大的不同,长安的夯土城墙是土黄色,这里的夯土城墙在白日里会呈现出难看的赭色,在大唐只有临刑前的死囚才穿赭衣。
云初坐在一张棚子底下,在距离他不足百米的地方是一座高台,高台上就跪着五十六个待宰的罪人。
这五十六个人都是皇帝确认过要杀的人,谁都救不了。
蜀中八千铁甲惨败于西南蛮族之手,这让蜀中官员们,早就羞愧难耐,戎州司马章仇孝方虽然力战而死,他的妻儿却难逃一死。
眉州司马何汝道救援不力,何汝道与三子,斩。
儁州司马刘汉元临阵退缩,刘汉元与二子,斩。
再加上三军折冲都尉,校尉啥的,成都都督杨文华总共给云初准备了五十六个人拿来祭旗。
云初瞅一眼站在一旁的成都都督杨文华道:“未尝听闻有大将战死,而后斩其家眷者。”
杨文华道:“败师辱国,杀之,以儆效尤。”
云初又道:“这些人辛苦逃得一命,怎么,你还想给盛逻皮更大的战功吗?”
杨文华道:“退不能守土安民,进不能杀敌报国,杀之!”
云初没有再跟他说话,缓缓起身来到高台上,瞅着章仇孝方的十八岁的长子道:“你觉得你阿耶尽力了吗?”
章仇孝方的长子章仇贤良道:“听闻家父尸骸为蛮人分食殆尽,蛮人以往不食人,若非恨极了家父,断然不会行此恶事。”
云初点点头,又来到眉州司马何汝道面前道:“你觉得章仇孝方倾尽全力了吗?”
何汝道凄声道:“罪将被银风洞洞主麻来阿曲统领的七千人拖在鹿川,鹿川与送江川相隔不过两里,罪将拼死奋战两日,章仇孝方在另一边也激战不休,第一日还能听到送江川那边传来的火药弹爆炸声,第二日就听不到了,等麻来阿曲用长矛挑着章仇孝方的人头出现在罪将阵前,罪将便知晓章仇孝方已经全军覆没,这才不得不向后撤退,寻机再战。”
云初没有作声来到一个旅帅面前道:“尔为前军督战,一旅将士阵亡,你因何独存?”
马上就要被砍头了,旅帅了无生趣的道:“老天爷不收。”
云初让刽子手扯开他的赭衣,瞅一眼他胸前的两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恐怖伤疤,再看看他光洁的后背,点点头道:“作战还算勇猛。”
说罢,又指指其余都尉,校尉,团长,旅帅,刽子手立刻上前,扯开他们的赭衣,但凡是身上还有没有愈合的伤口的,就让人拖到一边去,但凡是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的,就继续留在台子上。
云初最后来到儁州司马刘汉元面前道:“你是最该杀的,说一个让我不杀你的理由。”
刘汉元先是疑惑的看了云初一眼,然后就颓丧的低下头,不过,他的目光无意中掠过云初一只站立的极为不舒服的左脚,就愣了一下,然后顺着云初脚尖的位置看过去,赫然发现云初的脚尖正指向了成都都督杨文华。
都说人在临死前的智慧是超群的,他想都没想的大声嘶吼道:“大帅,罪臣冤枉啊——”
云初满意的道:“那里冤枉,谁又冤枉你了?”
刘汉元大声道:“启禀大帅,罪臣本是一介推官,职责本为天子牧民之用,这杨文华明知罪臣并不通晓兵事,却因为前任司马杨文瑜不耐在山地苦战,这杨文华就撤回胞弟杨文瑜,硬是给罪臣这个小小的推官升任司马,前一日任命,后一日就命罪臣前往通镫川上任。
大帅啊,罪臣冤枉啊,才到通镫川不足三日,蛮族望江洞洞主蛮龙就统领十六洞洞主杀了过来。
罪臣下令作战,无奈,麾下将士见蛮人漫山遍野都是,一个个都心生惧意,罪臣没有办法,只好下令撤退,哪里想到,蛮人追赶的急,又有蛮人半路截杀,于是,大军就乱了,罪臣没有办法,只好落荒而逃,就为保住一条性命,等大帅来好揭发杨文华不法事。”
云初瞅一眼面色铁青的杨文华对刘汉元道:“他还有什么不法事?”
刘汉元大声道:“贪赃枉法,克扣军粮,欺上瞒下夺将士之功,占据官田为己用,抢夺民妇为下陈,纵兵劫掠西南商贾,毁尸灭迹,其中,盛逻皮部的三支商队为杨文华劫掠,其中一支商队的主人正是盛逻皮长子,可以说,西南之乱的根苗就在他杨文华的身上。”
云初闻言,看向杨文华道:“他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