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3/3页)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会浑浑噩噩躺在床上,连大小便都无法自理。
时序的话被风吹散,显得语焉不详。“醒不来也好,他那么骄傲一个人,怎么能清醒着容忍自己变成这样?”
风太大了,吹得人眼睛疼。
“祝今夏。”
“嗯?”
“昨晚你不是问我,札姆为什么没继续念书吗?”
“嗯。”
“她停学的原因,和我从北京回来的原因一样——旺叔的病情发展太快,医生说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起初是一天糊涂一会儿,后来很快就没多少清醒的时候,现在如你所见,一天也醒不了一次。
“我咨询过北京的专家,可一来医生反馈,现有的医疗水平没法治愈阿兹海默,二来老头子倔,不管是醒着还是不清醒时,都坚持要留在山里。
“所以,赶在他完全不记得任何事之前,我们都回来了。”
在这群小孩的生命停摆时,是旺叔拨动指针,推动着他们继续前行。而今,在他所剩无几的残缺人生里,他们也给自己的人生按下暂停键,回到他的身边。
所以离开了北京。
离开了地科院。
离开了前途无量,也离开了风光无限。
他们静默良久,谁也没说话,只剩风在吹。
最后祝今夏问:“大好前程,就这么放弃了吗?”
时序说:“人总要有所抉择。”
“你选旺叔?”
“我选旺叔。”
“万一回不去了呢?”
他笑,“三十来岁的人,停摆两年就没法东山再起,算个屁的天才。”
她也笑了,说“时序,我发现我还是更适应你这狂得无法无天无边无际的样子”。
“狂是狂,也有心理准备没法东山再起。”
“要真没法东山再起呢。“
“那就当个普通人吧。”他没所谓地笑,“只可惜我叫时序,再普通,能普通到哪里去?”
是真狂啊。
祝今夏哈哈大笑。再看他,这山间云卷云舒、风起云涌,日光被遮住又出现,出现又消失,就像他眼角透亮的光,太过短暂,像个错觉。
可这世间很多东西,包括生命在内,正因短暂,才更动人。
她望着他,想着旺叔,想着生老病死,也想着自己这段注定短暂,终将结束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