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3/4页)
花花犹豫道:“真让他们这么走了?”
小张咬咬牙,电话是她打的,人是她叫来的,这锅她背定了,想到多吉的手段,不成,不能这样。
她扭头进屋,穿过人群,蹲在多吉身旁小声说了几句。
多吉脸色一变,酒杯砰的一声磕在桌上,刚刚斟满的酒洒出不少。小张不敢说话,赶忙拿纸替他擦手。
多吉一脸不耐烦,推开她,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时序算个什么东西?把他给我叫回来!”
左手边坐的男青年一路都跟着多吉,和他关系最亲,这会儿迟疑了下,凑过来说:“书记,那可不是旺叔,是时序啊。”
他们都知道,中心校不算什么,老校长也不算什么,曾经多吉还不是书记呢,只是个干事,都能给那群人脸色看。
可即便后来成了书记,他也不能像对旺叔一样对时序。
整个山里,从宜波乡到县城,没有人不知道时序。
那个天才少年横空出世时,他们都听过他的名字,昔日不过是个在藏区受尽欺凌的汉族孤儿罢了,谁知道他会一路走出大山,甚至成为传奇呢?
起初不过是头脑聪明,会读书,在区区一个破小学里考出了全洲最好的成绩。
后来他跳级,自学教材,连老师都跟不上他的学习速度。
他参加竞赛,从数学到物理,创下了山区学子从未有过的记录,打败了一众大城市里含着金汤匙出生、受高等教育资源长大的孩子。
多吉等人只知道他后来似乎进了清华,再后来留在北京,还得过什么最年轻的学者称号,新闻上、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他。
很多细枝末节,听的时候并不懂,所以听完也就忘了,可并不妨碍时序成为他们眼中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存在。
谁也没想到后来的事,旺叔老了病了,中心校要垮了,时序就在这时候回来了。
大山就是这么冷峻无情,不管多厉害的人,只要进了山,就会与世隔绝。群山遮掩下,人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一身本领也似乎成了无用功。
多吉犹记得第一次见时序,心里也在打鼓。
即便时序比他年轻多了,穿着简单的白衫黑裤,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权势镶边的痕迹。他站在学校大门口,随意地冲多吉点点头,叫了声书记。
多吉竟有些局促,不知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按理说是个新来的校长,他该神情倨傲给个下马威的,可时序的态度却仿佛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又或者他从来没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只犹豫了一下,多吉就错过了机会,他没能拿出以往的嚣张气焰,反倒觉得矮了一头。
人和人的初接触很重要,高下立现后,多吉就一直矮下去了,哪怕后来他再摆架子,也总觉得底气不足。时序并没有说过什么,可看他的眼神总让人不舒服,仿佛带着淡淡的嘲弄。
也许是传说太甚,未知的才是最强大的,多吉对时序有种莫名的畏惧感。
他不明白时序哪来的底气,明明一无所有,就是个穷校长罢了,而自己却需要顶着书记的头衔才敢扯虎皮画大旗。
难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长期处在想打压又不敢打压的态度里,多吉也心有不甘,他不肯承认自己怕时序。
尤其是,去年年底和新来的女老师搅在一起后,这事似乎被时序知道了。当他意识到时,已经打不通那女人的电话,去到学校也不见她的踪影。
他去办公室找时序,闲话家常般问起女人的去向,时序只轻描淡写说:“我帮她写了推荐信,申请了换所学校教书。”
多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总觉得时序抬头看他时,眼神似乎格外冷,他甚至从中看出了嘲弄与鄙夷。
最后多吉落荒而逃,跑了之后才想起来,时序凭什么擅自调动教职人员?又是如何做到仅凭一封推荐信就把人送去新去处的?他知道自己和那女人的事了?他会把这事捅出来吗?
后来,多吉隔三差五给学校送些东西,以乡政府的名义。
他想试探时序的态度,弄清时序究竟知道多少,可这人就跟那些年山里有关于他的传说一样,叫人捉摸不透。
物资,时序照单全收,态度却模棱两可,看不出任何端倪。
多吉是个聪明人,可惜没读过多少书,常年浸淫官场,自认大家都会遵循同一套法则。后来见时序迟迟没有动作,才渐渐放下心来,毕竟如果知道那件事,怎么可能不拿出来换点好处呢?他不是要电子设备吗,要真知道什么,这不应该来跟他交换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