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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儿并非处处都顺心,”他写道,“在我上次给你写的信中,你肯定已看到了这一点,不过你还是什么都别说为好。她总是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已给你写过好几封信,但身边却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替我将信寄出。除非我自己外出寄信,否则这些信都无法抵达你手中。我患病以来无法外出走远。至于我的那些医生,我对他们任何人都毫无信赖可言。他们是一群说谎者,全都是。那位刚由瑞纳提推荐来的医生更是一个杀人犯,很可能也是那伙人中的一个。他们对我的病情进行可怕的臆断,但我会击败他们的。”后面是一段空白,然后是一些潦草无法辨认的文字,之后便是他的签名。
我让马夫系好马鞍,出发奔向教父家,让他看安布鲁斯的来信。像我一样,他也感到忧心忡忡。“好像已精神崩溃了,”他脱口说道,“让我感到很不舒服,这不是一封精神正常的人写的信,但愿⋯⋯”他突然努了努嘴巴,缄口不语了。
“但愿什么?”我问道。
“你伯父菲利普,也就是安布鲁斯的父亲,死于脑瘤,你知道这件事,对吧?”他简要地说道。
我如实告诉他以前我从未听说过此事。
“当然,这是你出生前的事了,”他说,“家里人向来不大谈这事,这种病是否会遗传,我认为医生也说不准。到目前为止,医学还远远没发展到这种程度。”他戴上眼镜,把信又看了一遍。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一种完全不同的可能。我倒宁愿认为是这种可能。”他说。
“哪种可能?”
“安布鲁斯是喝醉时写这封信的。”要不是他已年过六十,又是我的教父,我一定会反驳这种牵强附会的说法。
“我一生中还从没看到安布鲁斯喝醉过。”我对他说。
“我也没见过,”他干巴巴地说着,“我仅仅想在这两种可怕的情况中选择更好一些的可能性。我想你还是下定决心亲自去一趟意大利吧!”
我说:“在来看你之前,我已决定要这么做了。”
我骑马回家,但心中对启程上路的事一点底都没有。
因为普利茅斯没有轮船去意大利,我不得不先到伦敦,然后到多佛,再搭乘邮政班轮到布劳根,接着再乘定期驿车穿过法国进入意大利。如果没有延误,我大约三周后到达佛罗伦萨。我的法语很蹩脚,对意大利语又一窍不通。然而,只要能到安布鲁斯身边,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我向斯考比和仆人们作了简短的告别,只说我要匆忙去看望他们的主人,没提他生病的事。然后便在七月一个晴朗的早晨启程向伦敦进发,开始去一个陌生的国家做差不多三个星期的旅行。
马车拐上波得敏大道时,我看见马夫拿着一个邮袋策马向我奔来,我叫威灵顿勒马停车,那个男孩把邮袋递给我,我想安布鲁斯来信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然而这万分之一实实在在就在眼前。我从邮袋中取出信,打发那小子回去。威灵顿又扬鞭策马启程了。我从信中抽出一张纸片,举到马车窗口有亮光的地方,信上的字潦草不堪,几乎无法辨认。
“看在上帝的份上,赶快来吧!瑞秋——我的冤家——她终于对我下手了。如果你稍一耽搁,可能一切就太晚了。安布鲁斯。”信上只有这几句话,信纸上没有写信日期,信封上也没有邮戳,封信的是他的戒指。
我坐在马车里,手里握着那张破信纸,心里清楚,在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把我在八月中旬之前送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