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3/4页)

推演术不属于看相,不过陈松意没有刻意去解释,而是调整了一下裙子,好让自己起身的时候不易踩到,然后说道:“略知一二吧。”

风珉听着她清淡的语气,又想起出发之前她观天演算的画面,忽然来了点兴致。

他放下手中的小刀,说道:“给我看看?”

风珉难得对一个人产生好奇,更没有想到一天接触下来,他会觉得陈松意身上的谜越来越多。

两人坐在离火堆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燃烧的火焰映在他们的脸上,并不热。

风三少见面前的少女认真地看着自己,原本想问她要不要自己也取个数,又觉得这样说有一直在旁边刻意偷听她们的嫌疑。

还没想好,陈松意就开口了。

她没有需要他取数,甚至没有推演,就直接说道:“你生在王侯之家,顶上有两个姐姐,是唯一的儿子。你跟你的母亲、两个姐姐关系都很好,跟你的父亲却是见面就吵,互相看不惯。他希望你走科举这条路,可是你却尚武,你表面上用的是刀,实际上擅长的却是枪。”

听前面那些畿中所有人都知道的消息,风珉还不大在意。

唯独听到最后一句,他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的,长卿告诉你的?”

陈松意摇了摇头,又继续道:“两年后你会跟你父亲彻底闹翻,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入北军,而是瞒着家里去了边关,隐姓埋名,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一路靠着战功晋升,成为了厉王麾下最强的先锋。”

听到这里,风珉收起了脸上的一点笑意。

厉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太子的亲叔叔,他镇守边关,是大齐跟蛮夷之间的一道防线。

他很年轻,二十一岁就已经成了整个大齐朝的武将可望而不可及的神话。

现在二十三岁,锋芒更劲。

风珉的父亲也掌握兵权,风家是不应该靠近厉王的。

但是如果问风珉他要从军,想要入哪一支军队,那必然是厉王麾下。

成为他麾下的士兵,追随他,跟他再次封狼居胥,这是每一个年轻人的梦想。

可是看先帝给他的封号——厉王,就知道这是个危险人物,所有想要明哲保身的人都不应该靠近他。

他是一把利刃,是他们大齐最锋利的一把刀,只要他还在边关,蛮夷就不敢卷土重来。

但是他把蛮夷打退了,大齐朝也就不再需要他了,一旦内部压制不了他,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把他杀死。

他如今二十三岁,再过四年,他二十七岁的时候就死了。

陈松意在城破之时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如果他还在就好了。

火堆燃烧,因为陈松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所以空气中一时安静。

风珉让她看自己的未来、看自己的命格会如何时,本来是带着几分消遣之意,没有打算相信的。

可是渐渐地,他就跟今日的小莲一样,在她的声音里听得出神,眼前仿佛展开了她所描绘的画卷,不由自主地忘了其他。

京城中也有很多自称能窥探天机、推演命术的人,见他衣着锦绣、前拥后簇,上来说的都是吉祥话,说他有王侯之相,来日定然能封侯。

无数人说他与父母和睦,说他能娶贤妻得孝子,一生富贵无忧,可面前的少女却是第一个说他会去从军、会打下名头,而且还会成为厉王麾下的先锋大将。

他的目光落在陈松意的脸上,看着她脸上映出的温暖火光,还有那映在她眼底的火。

黑夜与火焰让她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中,明明就坐在这里,却像跟你阻隔着一个遥远的时空。

风珉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厉王二十七岁就死了,他带出来的军队凝聚力也散了。

朝堂越来越腐败,边关的将士要请封的请不下来,要粮草补给的没有,要征集新兵补充的也没有,就算是出身王侯之家的风珉想要得到补给,也跟朝堂吵了好几次。

厉王所打造的铁桶边关,就这样从内部被侵蚀,而蛮夷又休养生息,不到二十年就卷土重来。

那时候的边关就只剩下一群老兵和老去的将领,风珉不肯回去,他跟陈松意第二世的父亲作为厉王遗留的部署,一左一右,守着两面战线。

他们的城被攻破,他还死在他们之前。

大齐的最后一位帅才就这样陨落。

忽然,火光里枯枝燃烧的声音爆了一下,将陈松意从那片残阳似血里惊醒。

回过神来,就见到风珉还在旁边看着她,等她的“然后”。

她摇了摇头,起身道:“然后没了。”

风珉被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马车,一时间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半晌才低声道:“怎么编都不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