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3页)

陆谵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赫连洲却依旧泰然,合上一本奏疏,放到桌边,抬眸望向陆谵,“因为殿下和玉儿是儿时玩伴,朕一直对殿下以礼相待,几次推心置腹,但既然殿下认为朕为了上位手刃兄长,是个断情断义之人,朕也不必做君子。”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千钧重,“满鹘将军的八千精兵会跟随殿下离开都城,穿过苍门关,进入祁国境内。”

“皇上您——”

“还是按原计划,朕替你逼退邓烽,为你助长声势,其余的事,殿下不必知晓。”

陆谵慌了,“您想要什么?”

“朕答应过玉儿,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兵,所以殿下不必担忧,做好自己的事,一切静待天意。”

陆谵几乎是咬牙道:“西帐营的兵马再勇猛精悍,也不过八千人,皇上就不怕他们在祁国境内出什么事吗?”

赫连洲不紧不慢道:“殿下此时此刻敢让朕的人在北境出事吗?”

陆谵的眸中闪过一丝惊恐。

“陆扶京,你要明白一件事,朕是为了玉儿,才对你们宽容至此,不是因为惧怕两国交兵。当初西帐营的兵马被一封议和书阻拦在苍门关,所有将士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恨不得直闯苍门,夺龙泉,赢个痛快,你以为朕不想打这一仗?”

赫连洲的声音始终平静,却含着无法言说的威压,“谵王殿下,你和你的父皇都应该感谢玉儿,是他替你们挡了这一灾。”

陆谵瞬间颓然失力,“我……很是感谢羡玉。”

“既如此,夜色已深,殿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满鹘将军已经将队伍整肃好,后日便可护送殿下离开都城。”

赫连洲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陆谵早就汗流浃背,连弯腰的力气都是好不容易抽出来的,他垂首行礼:“谢、谢皇上。”

赫连洲显然已经布下一张巨网,他有最强悍的军队,有民心所向,还有兰先生这样了解祁国的谋士,他成了掌控局势的人,从他在陆谵面前称起“朕”的那一刻起,陆谵已经明白了赫连洲南下的决心。

他脚步虚浮地走出去,只见林羡玉沉默地站在门边。

听到脚步声,林羡玉抬起头。

两人视线相碰,却什么都没说。

陆谵的眼神很复杂,没有昨夜那般的谴责,更多的是无奈,这让林羡玉的内心升出一股强烈的无助和无所适从。

他又被夹在中间了。

赫连洲已经仁至义尽,可林羡玉毕竟是祁国人,他没法忽略陆谵的眼神。

他低下头,沉默以对。

他和陆谵都清楚,满鹘带着八千精兵入祁,必然是为了深入了解祁国的一切情况,了解祁国的军事布防,了解祁国拥兵者的力量对比,便于赫连洲日后南下。

林羡玉只能不断地说服自己:覆灭的只是陆氏王朝,只是那个昏聩无能的皇帝,赫连洲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兵。

不会动兵,他反复提醒自己。

他又想起兰先生的话:百姓是更在乎当权者姓甚名谁,还是更在乎过年时有多少余粮,孩子们有没有新衣穿?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轻易动摇。

不能动摇。

于是他再次抬起头望向陆谵,说:“殿下后日离宫时,我会替皇上为殿下送行的。”

他说的不是扶京哥哥,是殿下。

陆谵的眼神愈发晦暗,但也只能作罢,他哑声说:“羡玉,昨夜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出自真心,还望你原谅。”

林羡玉只是点头:“我知道了。”

他看着陆谵走下台阶,像是一场意料之中的分别,也像是他彻彻底底和他曾经尊重敬仰的祁国皇室,一刀两断,再也瓜葛,他看着陆谵一步步离开他的视线,再转身时又看到赫连洲放下奏折,正朝他走来。

“玉儿。”

林羡玉竟害怕看到赫连洲。

赫连洲在他面前和在旁人面前根本就是两幅面孔,方才赫连洲威胁陆谵时说的话,让他一阵又一阵的心惊。

昨夜陆谵说他卖国求荣,今夜赫连洲就逼着陆谵带着北境的兵马回祁国。

果真是帝王了么?

帝王的心终归是要狠一些。

他不敢面对赫连洲,下意识转身往长乐殿的方向走,北境是没有秋天的,七月末还有暑热,八月末的夜晚就已经是月色凉如水,冷风穿梭在红墙之内,让林羡玉忍不住拢起氅衣。

赫连洲先让近卫跟着林羡玉去长乐殿,保护他的安全,自己则飞快地处理完剩下的几本奏折,连奏本都忘了合上,就追了过去,那紧张神态,全然没了帝王的影子。

林羡玉脚步慢些,刚走进寝宫没多久,赫连洲就追了过来,将他揽进怀里。

“又不理我了?”

林羡玉望着赫连洲的肩头,不吭声。

“玉儿,不可以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