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白驹 第六十章 阴霾夜来歇(4)(第2/3页)
“打——”
赵无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来,艰难地撑着半截断剑站起身来,站直之后,丢开手中断剑时,一溜血珠从他的虎口甩落在地上,他却视若无睹,转头打算再挑一把剑来。
其他的赵氏子弟先前还在喝彩打气,可眼下看到他如此狼狈之状,都有些害怕起来,尤其是先前那六把剑的主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剑被斩断,心疼都没地说去。到了这份上,连他自己都受了伤,虎口被震裂,若是再打下去,伤势加重,还不知会如何。
可他先前的话说得太满,青青又不是个得理饶人的性子,这会儿若是真的罢手,他这晋国第一剑士的名号,也丢得干干净净了。
有时候,这脸面名号,比性命还要重要。
赵无咎看到身后的兄弟们都沉默下去,甚至不知不觉间后退了不少,不复先前那般争先恐后地给他送剑的光景,他便知道,自己今日已是输了。
如今已没人愿意借剑给他,而他们从兵器库借来的剑……赵无咎的视线扫过,忽地落在了门口站着的那几人身上,不由地心一沉,立刻屈膝下拜,朝着那人行礼道:“无咎见过家主!”
“家主?!”
看热闹的赵氏子弟被他一惊,这一回头,才看到赵鞅带着几个随从缓缓走进院中,赶紧向他行礼,忙不迭地找借口告辞。
赵鞅也不拦他们,只是站在那儿,微笑颔首,对于他们每日来找青青练剑之事,他原本就格外支持,若非碍于族规和青青女子的身份,他都打算让她去族中的演武场专职教授这些孩子们剑法。
只不过,他知道,青青决然不肯,如今这样,倒也不错。
只是若没有赵无咎惨败之事,或许会更好一些。
赵鞅叹口气,冲赵无咎说道:“无咎,你过来。”
赵无咎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到他面前,低下头去,只觉得从脸上一直到耳后,都烫得火辣辣的疼,有种自己抽自己脸面的感觉。先前的大话,这会儿都成了一地的断剑,又被家主看个正着,还不知会如何处置他。
青青还剑入鞘,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赵鞅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还是轻轻地拍了拍赵无咎的肩头,说道:“不必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今日败在她剑下,不算什么。知耻而后勇,以后勤加练习,定然会有所增益。”
“多谢家主指点,无咎受教。”
赵无咎深为感激地冲他行了一礼。一次失败是偶然,三五次,乃是七次,尤其是最后这一脚,彻底断绝了他的侥幸心理,也知道家主说得委婉之处,就算他勤加练习,有所增益,可从天分上便已输了,再怎么能力,想要超过她,今生已是无望。
虎口上传来的痛楚让他清醒过来,也知道家主是给他解围,若是再纠缠下去,只会输得更加难堪,倒不如大大方方认输,终归还是一家人,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心结一开,他也不再介怀下去,当即便转身冲青青抱拳一礼,说道:“青妹的剑法果然厉害,无咎今日输得心服口服,还望日后能有机会再与青妹切磋一二,可好?”
青青见他态度大变,虽说前倨后恭,但眼下认错的态度诚恳之至,她也不为己甚,点头说道:“只要我在,随时欢迎。”跟赵氏子弟练剑,她无需留手,虽说他们之中也难得有人能接上几招,倒也能陪她练练,眼前这人先前
虽有些目中无人,可如今已然服输,倒也不失为一个痛快的对手。
只是,前提是,她还在赵府。
若是等她出嫁以后,可没这么多闲工夫陪他们练手。
那怕有同样的血脉,她对赵氏的其他子弟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自小就独自在山中牧羊打猎,习武练剑,除了师兄之外,她根本连朋友都没有,除了爹娘之外,更没有什么亲情的概念。
就连赵无忧这个相对比较亲近的堂兄,不也一样被赵毋恤三言两语,就敢出卖于她,其他人,她就当成昔日在山中看到的飞禽走兽,当个陪练,试试手罢了,怎么也不会真当自己和他们是一家人。
她说得含糊,赵鞅却听得真切,一听便明白她的意思,不由暗叹一声,孙奕之今日上门,怕就是来商议婚期的,他当初已经答应了青青,待孝满之后,便准许孙奕之请期亲迎,只是如今到了时间,他却有些不舍得这个只会跟他顶嘴甩脸色的孙女来。
“青青,你这把剑,可是你阿爹所铸?”
听他提起阿爹,青青先是一怔,继而点了点头,有赵无忧这个叛徒,她家里的那点事儿,只怕早被他卖得一干二净了。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她根本无需隐瞒。
赵鞅微微一笑,说道:“可否拿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