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取而代之(第3/4页)

他逃也似地奔向那辆马车,匆匆离去,宛如逃离无法面对的泥沼。

门外静悄悄的,时候还早,街上没几个行人经过,阿城和杜长卿还没过来,银筝在后院厨房熬粥。

“小陆。”苗良方茫然开口,“刚才,真是崔岷过来了?”

陆曈:“是。”

“噢。”

老先生更茫然了,过了一会儿,轻声喃喃:“我快不认识他了。”

时日已过去了太久。

十多年来,他在杂乱茅草屋地上醉酒得倒地不起,灶下米袋窘迫得再也倒不出一粒米,一到阴雨天腿骨伤痕隐隐作痛时——

崔岷那张脸总是分外清晰。

他以为他会永远记住这个将自己害到如今境地的仇人,然而当今日崔岷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第一个反应竟是,崔岷看上去如此陌生,与过去全然不同。

至于那些仇恨、那些委屈不甘,在看到对方的这一刻,竟没有他想象中浓烈。他像看一件陈旧疤痕,虽然偶尔隐隐作痛,但已不再停留。

已是过去的事了。

比起这个,眼下他更担心另一件事——

“小陆。”苗良方忙忙问道:“刚才崔岷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故意留下有问题的方子,诱崔岷拿有问题的方子给太师儿子治病?”

“你胆子太大了!”苗良方急红了脸。

戚家是什么人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是曾想过陆曈能为自己拿回公道,但也不是这样的法子。

这法子虽能制住崔岷,却会将太师府一并牵扯进来。

戚清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儿子成为陆曈与崔岷间较量的棋子。

没人能承接得住太师府的怒火。

“苗先生,”陆曈道:“药方是在我春试考卷中写下,春试时,我尚未进医官院,连太师府有什么人都不清楚,如何能知道将来戚家公子会犯病呢,还恰好犯的是癫疾?”

苗良方一愣。

这倒也是。

毕竟陆曈在进入医官院后,有一次旬休时还回来特意向他求证,说明陆曈是进入医官院后才可能窥出一点事实。

“你是说,这是意外?”

“不错,先生也知道。我的新药方一向不够稳妥。没想到戚家公子会突然发病,崔岷竟胆大包天直接窃取,连药方中不足也不曾发现,才会自作自受。”

苗良方仍旧疑惑:“那他怎么一口咬定是你动手脚?”

陆曈坦然:“丧家之犬,胡乱攀咬,也是自然。”

苗良方听完,虽觉她说得有道理,但心头仍有些古怪。

“先生放心,我又对戚家并不了解,怎么可能提前做局?是他自己亏心事做得太多,业力回报而已。”

“可是小陆,”苗良方担忧,“如果戚公子一直不好,崔岷继续发疯,会不会连累到你?”

“不会。”

她淡淡开口:“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恶者,天报之以祸。”

“崔岷为恶多年,是该大祸临头了。”

……

天色大亮,今日依旧是个晴天。

太师府中,有人坐在窗前。

有人从门外匆匆进门,低声地禀:“大人,今日清晨,崔院使从府中离开,并未回医官院,一路去了西街。”

“西街?”

戚清端起桌上茶盏,“去西街作何?”

“跟着他的人见他停在西街仁心医馆前,与先前赶出医官院的陆曈说了几句话。怕打草惊蛇,跟的人未敢靠近,不知说的是什么。”

戚清蹙额。

他知道陆曈。

先是与裴云暎揪扯不清,使得戚华楹伤怀落泪,后黄茅岗上搏杀擒虎,让戚玉台也因此丢脸……

他其实并不在意陆曈做什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平人医官,只要戚家想,随时能将她拿捏在掌心。

之所以对她不动手,是因为其中掺合到裴云暎。

三皇子如今正试图拉拢裴云暎,梁明帝也默许,元贞已经开始着急了。

陆曈,只是殿前司表明态度的一颗棋子,代表裴云暎的意愿。

裴云暎已决定支持元尧。

下人道:“崔院使或许是想让陆曈回到医官院,一同医治少爷?毕竟,先前陆曈被停职,是因为举告崔院使剽窃给少爷的药方。”

茶盏凑至唇边,戚清低头呷饮一口,“是啊。”

“大人,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戚清没说话。

如果陆曈说的是真的,崔岷真剽窃了她的药方,如今戚玉台的病症,或许只有陆曈能最快对症下药。

“还有一事……”

“说。”

“跟去的人说,仁心医馆新雇的坐馆大夫看起来有几分眼熟,长得神似医官院前副院使苗良方。”

“后来打听了一下,坐馆大夫的确姓苗。”

苗良方。

这名字太过久远,戚清沉默思索良久,才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