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春江花月夜(第5/6页)

陈子轻福至心灵:“你是翠儿?”

翠儿停下抽泣拿开手,肿成核桃的眼睛望过来,她的眼里有戒备,也有疑惑。

“我是秀才的好友。”陈子轻弯腰去捞秀才,冲门口的阿旺道,“你去猪圈,帮我看着猪仔吃饭。”

黑狗甩着尾巴跑了。

翠儿见状,一张圆脸上布满不可思议:“畜生如何能听得懂你的话?”

“狗很有灵性的。”陈子轻把秀才搬到草席上,给他盖上被褥,“翠儿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能说说吗?”

翠儿再次抽泣起来,前些日子夫人以她做事不利处罚她,并不顾她的哀求,毅然决然地赶走她,叫她滚出平江县,刻薄地说此生都不想再看到她一面。

那时她觉得那不像她认识的夫人,她们主仆多年,情同姐妹,夫人怎么能那样对她,寒她的心。

夫人是不是看了别的夫人陪嫁丫鬟爬老爷床,就以为她总有一日也会爬,便在反目成仇前让她走呢?

夫人是那么浅薄的人吗,她不是啊,况且她心有所属,对老爷没有一丝感情。

翠儿捋不通就没离开乡里,这次她通过张家共事的姐妹得知夫人死了,死得蹊跷,她怀疑夫人当初察觉到有人要害自己,为了保护她,才把她赶走的。

是她自作多情也好,她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来找夫人的情郎,她想跟他商量怎么给夫人报仇……

哪知夫人的情郎一听到她不在人世的消息,就晕了过去。

这个秀才太没用,指望不上了,夫人的仇,她要自己报,她已经决定改头换面重回张家。

翠儿擦掉眼泪调整情绪:“曹秀才无法接受我主子离世的事。”

“这我知道。”陈子轻起身站在她面前,试探道,“我是想问,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翠儿并不想透露。

陈子轻挠挠脸:“我是义庄的伙计,你主子的脖子是我亲手扭正的,她的灵堂是我跟我的师傅,师姐师兄一起布置的,到她出殡那日,我可以多给她叠元宝……”

翠儿猝然开口:“我主子不是疯癫,她是被害死的。”

陈子轻摆出错愕之色:“她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很多人看着,没人害她。”

“不对!她就是被害死的!”翠儿失控地尖叫了声就平息下来,她朝少年行礼,“告辞。”

陈子轻在原地思索,一个正常人惊悚的发疯自杀,除了撞鬼中邪,确实也可以是人为加害,他有例子。

彩云三日后封棺下葬,到那时候,他看看就知道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秀才。

陈子轻原先顾虑自己沾染的尸气会不会影响到秀才的气运体魄,现在顾不上了,他怕秀才想不开,不得不留下来守夜。

秀才深陷梦魇,他醒不过来,意识不清地念着怨着:“她欺骗我,我再也不见她,再也不见,今世,来生都不会再见。”

陈子轻听到后半句,眉心无意识地拧了一下:“秀才,你……”

“你和彩姑娘好上的时候,不知道她是张老爷的小妾?”

秀才回答不了,他沉浸在自己黑沉沉的世界,自说自话:“原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错了啊——”

秀才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听得人心里难受,又无能为力。

陈子轻问哪里错了,秀才只说错了,反反复复地说。

大概是人死了,他才明白从前在乎的看重的一文不值,没什么比阴阳相隔更残忍,活着就好,只要活着。

命运总在你失去后,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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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陈子轻等到秀才安睡了就顶着黑眼圈给自己打地铺,他躺下没一会,旁边多了一双脚,差点让他吓得心脏骤停。

黑狗呢,没在外面看门吗,破屋多了个大活人,它都没叫一声,擅离职守啊这是,明天给它喝白粥。

“师傅,你来就来了,怎么不说话?”陈子轻忍不住抱怨。

邢剪立在他的地铺前,神情和体型都拢在阴暗中:“你要在秀才这睡多久?”

“罢了。”

邢剪转身离去,他没多久便回来,将手上的枕头扔在小徒弟肚子上面:“到里面去。”

陈子轻人都懵了:“你你你,你要睡我的地铺?”

小徒弟不往里挪,结结巴巴很吃惊,他说话期间,肚子上的枕头被他一下一下往上顶。邢剪蹲下来,把呆瓜拎到里面,往空位上一躺。

背心触及小徒弟留下的温度,实在算不上烫热,却让他后心肌肉紧绷着淌下汗来。

小徒弟还是他拎过去的姿态,平躺着,四脚朝天,像小乌龟。

邢剪哈哈大笑:“老幺,你怎么这么逗!”

陈子轻:“……”你更逗。

他探身瞧一眼熟睡的秀才,躺回去小声说:“师傅,你怎么到这来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