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池霭承认, 自己如此要求,并非出于真想让祁言礼去死的目的。
她只是很想知道,总是表现出款款深情的青年, 在听到这句话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世界上真的有至死不渝的感情吗?
要是真的有, 那何以与母亲恩爱相守二十载的父亲,会在她去世后不久就与自己昔日的学生纠缠在一起,没过几年还将她正式迎娶进门。
池霭本想补充一句跳海二字只不过是个玩笑话,但脑海里滑过父亲与后母登记结婚时灿烂幸福的笑脸, 鬼使神差之下, 她抿紧了嘴唇, 冷眼观察着祁言礼的反应。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青年全盘接受,没有半点犹豫或是意外,笑着说了声好。
他脱掉西装外套,将它轻轻披在池霭的肩头,道:“多穿点衣服,夜里凉。”
然后干脆利落地下车,朝着滨海走去。
月夜之下的海浪来回拍打着潮湿的岸地。
身穿衬衣与西裤的祁言礼一步一步走入水流之中, 放任海平面逐寸吞没他的身体。
池霭没有跟着他一同下车,她仅仅降落车窗, 目不转睛地看着。
她情不自禁想到, 一个生母辗转在不同男人身边, 身份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一个明明有父母还要被遗弃的可怜虫,一个咬牙切齿向上爬的野心家。
——他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 就甘愿死在这样悄无声息的夜晚吗?
被酒精灌溉、生根发芽的恶意不断开出漆黑的花朵, 盘踞在池霭的心间。
她默默数着秒数,等待着原本只打算装装样子的青年, 在发觉自己真的袖手旁观之后,氧气耗尽手脚并用挣扎着浮出海面的可笑场景。
一、二、三、四……
然而不知道是过了一分钟,还是两分钟,抑或一个世纪。
池霭依旧没有看到狼狈冒出头颅的祁言礼。
月朗星稀的夜幕倒映着风平浪静的海面,他仿佛一抹破碎的泡影就此消失。
池霭这才开始有些害怕了。
她佯装淡定地拿掉肩头的西装外套,推开车门。
只是淡定的姿态在遇到海岸上绊脚的顽石时,化作了踉跄的步伐。
她身形不稳地朝着海边疾步而去。
近距离观察完毕,没有发现任何跟祁言礼有关的踪迹。
池霭小声地呼唤起青年来:“祁言礼,祁言礼,你在哪里——”
回答她的只有海浪卷过湿地而响起的哗啦声。
……现在应该报警吗?
池霭费劲地思考着。
她摸遍全身上下的口袋,发觉手机没有随身携带,而是遗落在后座的提包里。
池霭掐紧手掌,指甲陷入血肉,随之而来的刺痛感令得酒意顷刻散了大半。
最后在拨打电话给警察,以及继续呼唤祁言礼的名字两个选择中,她选择了下水。
一步一步,前往祁言礼失踪的附近搜找着、寻觅着。
十月的滨市,白昼尚算气候温暖,过了十点的夜晚,则带上几分寒意。
池霭被冰凉的海水浸润着,举目望去只有渺远的灯火和空阔的天地。
侵蚀肌肤温度的寒冷自脚部起始迅速往上,仿佛燃烧纸张时吞噬洁白的灰烬。
池霭突然由衷地感觉到孤独。
如此寂寥的夜晚,恐怕她和祁言礼一起死在海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到了第二日太阳升起,捕捞到他们尸体的渔船,会将此定性为殉情。
想到这里,她用一种挫败的、从未有过的认命语调,对着海面大喊道:“祁言礼,我相信你了,你在哪里啊,快点出来吧——”
话音未落,她被什么东西自海面以下握住了脚踝。
伴随着一声本能的尖叫,祁言礼湿漉漉的面孔浮出水流,他拽倒了池霭站立在海床浅滩处的身体,而后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困在臂弯中用力地亲吻起来。
这是一个粗暴的吻。
撕开温良得体的伪装,破碎凡事点到为止的假象。
他以唇瓣为矛,以舌齿为戈,猛烈地进攻着属于池霭的城池土地。
每一寸口腔的氧气都被掠夺,每一丝甘甜的唾液都被汲取。
“唔放开……”
池霭被吻得眼前发黑,唯能望见一双胜过寒星的眼睛。
……
祁言礼一边吻她,一边将她带回海边。
他们如同逃出生天的私奔者,一同在岸上倒下,精疲力尽,浑身湿透。
池霭不住地喘着气,双眼无神地看着高远的天幕。
刚才的寻找、亲吻与挣扎,消耗了她的大半力气。
而祁言礼犹嫌不足。
他再次坐起身来,让池霭伏在肩头,抱着她的双腿抬起,使她跨坐在自己的腰腹之上。
躯体的相贴和摩擦终于带起了一些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