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6页)
那被训斥的侍女不甘不愿地被玲珑扯走,默默退回姜循身边。身边照应的嬷嬷们出门和侍女拿什么物件,姜循便漫然抬目,瞥了那侍女一眼。
侍女面孔稚嫩而身量微高,眼珠灵活乱转。也就是今日局面有些乱,但凡有人细看,便能发现异常:这侍女非“女”,而是男子假扮。
更确切地说,他是被姜循关了将近半年的苗疆少年。
少年终于被放出来,雀跃无比。但他一听姜循的计划,又是什么“蛊”啊之类的,便一阵后怕,连连摇头。他因为多年前下的一个蛊,自觉不断被连累。他弄不懂中原人在想什么,当然不肯再照做。
然而姜循又威胁又哄,还柔声告诉他:“只是些小玩意儿。照我的话做,谁也不受损。我又没让你做什么坏事,你怕什么?但凡你帮我这一次,我就放你离开,不再拘着你了。”
昨夜前,姜循揉着他乌发,弯眸哄他:“你跑出苗疆,不就是想摆脱你姐姐的控制吗?现在有机会远走高飞了,你还不开心?”
苗疆少年确实单纯,也可能是被姜循美貌所迷。
一位温柔的、满嘴甜蜜话儿的姐姐哄着他,和他自己的亲姐姐全然不同,这位新姐姐好听的话儿不要钱一般。苗疆少年自然不知姜循的口齿功夫,他昏昏然就被姜循说动,被姜循拉上贼船,被姜循扮作“侍女”,出现在了今日姜循身边,充作姜循的陪嫁侍女。
此时此刻,苗疆少年紧张而兴奋地压低声音,和姜循咬耳朵:“姐姐,你说得没错。我刚才出门数人头,那些老头子,果然来了有二十个!”
他口中的老头子,都是姜循设想中、有可能出现在女方家中观礼的朝臣。
姜循唇角轻轻扬了下。
嫁衣繁盛,美人端庄,四面烛火红彤彤间,她一笑之下,整个屋舍都因此而明亮几分。
苗疆少年看得呆住,听到姜循轻笑嘱咐:“那么,你把我交给你的东西都用你那神奇的法子种进去。我爹这边交给我——因为我爹只会和我近身。他又一向谨慎,难免认出你。”
姜循没听到应声,秋波流转,望向身边“侍女”。
少年面颊绯红,呆而天真:“姐姐,你好坏。”
姜循朝他一笑,美目流波:“那你喜欢吗?”
她这样的佳人,平日一颦一笑都足以倾倒人,而盛装婚服,于美人来说更显辉煌。苗疆少年心中可惜起来,后悔自己当初为她种蛊。这么漂亮的姐姐,却要被他害死了……
他踟蹰茫然间,听到外面内宦尖声:“良时到——”
苗疆少年连忙翻身躲后,他仓促躲开间,余光见到那位儒雅的姜太傅进了屋,作为父母,来送自家女儿出阁。
姜循的手轻轻挽在姜明潮手上。
与这世间所有送女出嫁的父母不同,这对父女之间,不见一丝感慨与温情。姜太傅只目光在姜循面上停顿了一二,姜循朝他笑了一笑。
她笑容美丽,落在姜明潮眼中只见挑衅。
旁边妇人与女客们唏嘘。
她们远远看着,以为姜夫人早早过世,没有看到女儿出嫁的一幕,何其遗憾。而这婚宴如此盛大,姜太傅送女出阁,又何其不易。
姜明潮在礼官司仪的指示下,牵着姜循出阁。
鞭炮声与礼乐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而父女二人一径行至府门门阀与照壁间,都不曾见到有何异常。
姜明潮有些讶然,侧头望向姜循,低声说着只有二人才能听懂的话:“稀奇。你在今日没有做出安排?”
姜明潮抬目,朝四方屋檐望:“江鹭竟不来劫婚?”
姜循与他相搭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一片喧哗中,姜循侧头望向姜明潮。她盯着姜明潮那双没太多情绪的眼睛,半晌轻笑:“……看来爹知道了很多事。”
姜明潮淡然:“我知道的事,远比你以为的多。你的小儿手段,在我眼中皆如嬉戏。若我不给你机会,你又岂有走到今日的可能?”
姜循微笑。
她眼中的笑一点点放大,泛着泪光,含着雾气。
落在观礼众人眼中,执着父亲手走向府门的姜家二娘子,与其父是如此的其乐融融,又恋恋不舍。
姜循握着姜明潮的手倏地一紧。
姜明潮感觉到一阵极轻微的刺意。
他低头,看到姜循借着她那绣纹繁复、一重纱又一重帛的袖口,将一根刺刺入了他腕间。
姜循柔声:“爹,你教过我的,所有阴谋阳谋都无妨,所有周密计划都无用。事到临头,断没有万事按照人的计划走的道理。关键时刻,往往是气盛者赢,往往是勇者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