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页)

锦葵打了温热的清水进来,瞧见帘帐里的动静,笑着说:“夫人醒啦?已经快午时了,可是要直接用膳?”

亦泠没应声,低下头来,见被褥凌乱,外侧的枕头有被压过的痕迹。

她伸手探了探,却只摸到了锦绣的丝丝凉意。

看来谢衡之早就走了。

恍惚间,亦泠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逃过一劫。

“大人去秦公山接老夫人了。”锦葵捧着温热的毛巾走过来,“他说夫人昨夜累了,让我们别扰你清梦,大人真是疼夫人。”

后面这些话大概是锦葵自己添油加醋,不过也够膈应亦泠的。

她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衣着,见并没有什么异样,后背依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曹嬷嬷呢?”

亦泠突然问。

“在呢!”

一嗓子直透门窗,人还没到,屋子里就已经热闹了起来,“夫人找老奴什么事?”

亦泠趿着鞋子下了床,急切地说:“收拾东西,我要搬去别屋住。”

曹嬷嬷一脚刚刚踏进来,差点绊倒。

“啊?这是为何呀?”

既没本事摸黑杀了谢衡之,难不成还要夜夜和他同床共枕?

亦泠已经决意,冷着一张脸说:“按我的吩咐去办就行,住的地方要离这里越远越好。”

转头又吩咐锦葵:“帮我梳妆,陪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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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亦泠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觉得谢府终究只是一方宅院,想要在里面设计复仇,无异于螺蛳壳里做道场。

还是得出去探探四周环境,或许能想到万全的计划。

正好谢府坐落在上京东城乌衣巷,离亦府不远,所以亦泠对四周还算熟悉。

车夫在她的安排下走街串巷,一路游逛。

锦葵本以为亦泠是想出门散心,添置一些胭脂水粉。谁知她不是在铸铁铺子外停驻,就是踏进药材店挑挑拣拣。

当然亦泠最后什么也没买,只是若有所思地靠着马车里的软枕,心中不知在盘算什么。

锦葵问她接下来去哪儿,她也没了计较,随口道:“去个清静的地儿吧。”

于是一行人便离开了商肆集中的东市,前往南面的涿江。

马车辘辘前行,一路畅通无阻。

锦葵早已靠着软枕打起了盹儿,而亦泠则支开马车轩窗,打量着熟悉的街头巷尾。

远远看见天边一抹火红,亦泠眯了眯眼,已然心知此处是什么地方。

小时候她随着父亲赴京上任,母亲看中了那棵繁茂的枫树,说是意头好,便花了大价钱置购了那处宅院。

后来父亲的仕途果然青云直上,那颗枫树也越长越好。

每每外出归家,只要看见那抹火红,就知道快要到家了。

可如今,再途经此处,她却无法回家,成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就在亦泠心境凄惘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车夫道:“夫人,前方怕是走不通了,堵了好多人。”

亦泠闻言,揭开车帷,遥遥看去。

亦府坐落于红照巷,早年间曾返修过一次,路面平整干净,但通行之处依然逼仄狭窄。

此时巷子的那一头,一行人正浩浩荡荡步行而来,将这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而领头的中年男人,正是亦泠的亲身父亲亦尚书。

他身后的晚辈和奴仆皆披麻戴孝,哭声震天,一路撒着黄纸钱。

亦泠心中一跳,朝旁边的亦府看去——

幡杆挑得比房头高,大门外白幡随风飘扬,隐隐约约能听见和尚女僧的礼忏鼓磬声和府内低哑的凄凄啼哭。

原来是亦府在给亦泠办“丧事”了。

可为何,父亲却带着人从皇宫的方向回来?

亦泠轻敲马车门板,让车夫去向围观的百姓打听打听。

不一会儿,车夫一路小跑着回来,踮起脚靠近轩窗,在亦泠耳边滔滔不绝说了半晌。

原来,果真如亦昀所说,谢衡之将亦泠的死编造成了自刎。

他这张颠倒黑白的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却也给了亦家天大的好处。

大梁王朝稳固百余年,鲜有战事。偶尔有关边守卫殒身,也算不得什么震古烁今的事。

但突然出了这么一位慷慨捐生的名门贵女,圣上简直是感慨万千,想不到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还有如此气节,当下就大行封赏。

亦泠母家加官进禄自不用说,她那远在边关打仗的夫君薛盛安也连跳两级,如今已是武卫校尉。

至于亦泠本人,更是无上荣耀。

一是追封庆阳郡主,以铭她在庆阳英勇就义的壮举,且以公主之仪下葬。

二是御赐牌位,摆放在宗祠里,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光宗耀祖。

因此,今天一大早,亦尚书便领着全家去了皇宫,将爱女的御赐牌位接了回来。

一路步行,满脸悲怆,却是让全上京的人都见证了亦家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