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琥珀(七)(第2/2页)
为什么?
因为以前琥珀也曾见过道士收鬼,曾偷偷跟过他们,看着他们将收来的魂魄投进往生河。
她以为宣夜也是道士,以为莫邪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可是她错了。
想到这里琥珀不禁深深吸气,庆幸自己总算赶上了最后一步。
“说话啊!”那厢烟柳又道,眼慢慢眯起:“你能说话!你居然能说话!!除了这个,你还隐瞒了什么,琥珀,我要重新考量,我是不是太过轻看你了……”
“你会不会,是又一个碧玺?”见琥珀不语,烟柳又道,逼迫着俯低了身子。
琥珀微愣,旋即又开始摇头,摇了又摇。
虽然并不情愿,但她必须承认,她不是碧玺,她软弱怯懦胸无大志,作为貂族并不称职的族长,她不及碧玺万一。
“那你为什么要装哑巴?”烟柳紧逼。
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无数个为什么,真相和过去便有如大山,割断了她的喉咙压弯了她的脊梁。
琥珀开始喘息,手上行,不可遏制开始激烈颤抖。
最早的时候,琥珀的确只会兽语,因为碧玺是那么强势,她不需要多么努力,只需倚着她靠着她,撒撒娇寻寻乐子而已。
再然后,碧玺就找了莫邪,搭上他,令他沉沦,一心一意将碧玺娶做了妻子。
作为妻子,碧玺是百般姣好,不仅貌美如花,而且温顺体贴做事爽快,把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唯一一点别扭的,就是做那个的时候,必须是晚上,而且关窗拉帐,一点点光都不能透。
“这样,我才不别扭。”碧玺这么说,脸绯红,谎撒得半点也不高明。
莫邪自是答应的,什么都答应,只要碧玺开口,便是要他的心,他也会毫不犹豫掏将出来。
于是每到月没星稀,莫邪都会抱着一把软香腰肢,颠倒云雨魂魄齐飞,做得尽兴了,便会碎碎念叨:“碧玺,碧玺……,我一定待你好,这辈子下辈子,都待你好,只待你好!”
当然,那床上他抱着的,从来不是碧玺,而是琥珀。
“你可以拿他采补,吸阳气来喂我,或者喂自己,到了最后,还可以吃了他的舌头,他的舌头很有灵性。”
最最开始,碧玺这么跟琥珀说。
过了一阵,碧玺又开始骂她:“为什么你就不肯吸他,你这辈子都是这样,心软怕事,将来怎么做族长!”
又过一阵,碧玺便不骂了,见到琥珀只是叹气。
“你喜欢他是么?”碧玺总是这么问,而琥珀总是摇头。
其实她明白,这一句碧玺也在问她自己。
强势到顶的碧玺,居然也会流连人间,为一个心地纯真的猎户动了心,这一点,她自己是万万也不肯承认。
于是日子便这么流了去,到了晚上,被莫邪拥着,琥珀开始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汹涌,一点一点,越积越多不吐不快。
终于,有那么一天,这股积郁冲了出来,在夜半时分,琥珀学会了说话,冲口而出:“我是琥珀,不是碧玺,我是琥珀。”
口齿还不甚清楚,她学会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告诉莫邪,他现在拥着的是她琥珀而不是碧玺。
到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原来并不是那么甘愿,也有私念,也存怨愤。
她的心是卑劣的。
碧玺为貂族奉出了一切,而她却这般自私,怨念着不肯做碧玺的影子。
好在那时候的莫邪睡熟了,听她这一句,只微微动了下身。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琥珀封了口,对自己发誓不再说任何一句人话。
管不住自己的心,那她起码可以管住自己的嘴,替自己也替碧玺保密,保住她最最起码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