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局(第2/3页)

宁悦打量着卓浩,忽然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能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解开衬衫的领口。

卓浩来不及想宁悦的话,就被眼前的伤痕吓了一跳!那片瘀青和那个位置,对常年和这些瘀痕打交道的卓浩来说,只一眼就几乎可以瞬间还原场景!

卓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谁干的?胡成!王八蛋!我找他去!”

卓浩冲动地站起来,被宁悦一把拉住:“坐下。坐下。”

卓浩不解地坐下:“你傻啊!告他啊!告不死丫的!”

宁悦说:“别冲动。这世上,我也就只能和你聊聊了。”宁悦忽然有些茫然,一些模糊的记忆闪过又消失,她眨了眨眼,压下去翻腾的情绪,“这笔账,当然要算,但不是现在。我忍了那么久,都是为了孩子。可是我发现让孩子留在一个破裂的家庭里,看着谎言和暴力充斥生活,并不幸福。我要离婚。”宁悦叹了口气,顿住了。

卓浩也记得宁悦父母去世的情况,一个独生女,父母因为一些事和亲戚朋友都断了关系,然后父母去世了,留宁悦一人,的确没人可以说。卓浩眼眶酸了酸,少年时那个爱笑的女孩怎么就变成眼前这个阴郁无助的中年女人了呢?

卓浩按捺住翻滚的心绪,问道:“你想怎么办?”

长久的压抑,在此刻突然有一种喷涌而出的冲动,宁悦不由自主地开口:“平心而论,就咱们这里的法院,就那几个法官的尿性,我这点伤,再加上我家现在的情况和胡成那德行,不可能做出有利于我的判决。不仅胡成这么说,法官也会认为,我是个没有抚养能力的家庭妇女,不会把孩子判给我的!”宁悦的话里不自觉地带上几分粗鲁,此刻的她瞬间有一种锋芒毕露的锐利,手一哆嗦,“啪”的一声,从那精美的塑料短棍里弹出一只锋利的刀子。刀刃闪着淡淡的蓝光,开刃但还没见血。

刀子天生的杀气似乎压住了宁悦的冲动,她安静了一会儿,也收敛了那股锐气,慢慢地说:“所以,如果我要离婚,就必须先收拾胡成。本来我想有份工作总可以证明自己的抚养能力,但现在也行不通了。所以,我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证明胡成不适合抚养孩子。不过,我不想让孩子受伤。”

卓浩深深地叹了口气,斟酌了一下,才说:“小悦,我的委托人里百分之九十的客户都有这样的要求,结果呢?没有一个孩子不受伤的。”

宁悦定定地看着卓浩,良久才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卓浩尽量客观地说,“而且,如果你把目标对准胡成的话,可能——会有比较严重的后果。离婚终归是好聚好散,对孩子有利。”

“你知道的严重后果,有多严重?”

卓浩想了想,“你做过律师,还记得那个夫妻同归于尽的案子吗?”

宁悦不再说话,她记得那个案子。不是她做的,但是挺有名。也是家暴,妻子一方没有离婚,最后忍无可忍,两个人一起死了。

“可是,你觉得,好聚好散的离婚,胡成能让我带走胡子渊吗?如果我带走胡子渊,他会善罢甘休吗?”

卓浩帮着宁悦断断续续地调查胡成很久了,对胡成的经济状况和为人处事,也很了解。他当然清楚,宁悦说的都是轻的。以胡成的为人,甚至不需要等宁悦离婚,只要宁悦露出这个苗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置宁悦于死地!

看到卓浩沉默,宁悦说:“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这么多年和胡成在一起生活,也学会了一些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只要抓住了对手的弱点,你就是赢家。胡成的弱点……”宁悦顿了顿,仿佛要在心里确认一下才能说出来。

卓浩看着宁悦,眼前这个女人皮肤暗沉,嘴唇微微有些泛白,眼皮已经有了松弛的迹象,只有眼神,锋利尤胜当年!宁悦嘴角一勾,冷笑着说:“他缺钱。”

卓浩不解地看着宁悦,这不正是导致宁悦不敢离婚的原因吗?否则,她完全可以通过离婚,获得一笔共同财产,而不必如此忍耐。宁悦是怎么想的?

宁悦放缓了神色,低头呷了一口茶:“只有让他顾此失彼,我才能有时间和空间转圜。好在,他得罪的人不少,足够帮我了。”

卓浩听完以后,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看着宁悦,忍了又忍,终于开口:“小悦,我是一定会帮你的。但说实话,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宁悦苦笑,低下头,没有回应。倒退五年,她会很在乎这句话,但现在,她已经四十了,她的情感已经被鸡毛蒜皮压缩成一条狭窄而坚硬的乡间小路。即使如此,这条小路两边还林立着重重叠叠的树木,阻挡着各种来自外面的侵扰之风。能在这条路上,让她悠然前行的,有且只有亲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