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涌(第7/9页)

护士过来送水给宁悦,叮嘱她自己喝点水。宁悦感激地谢了,护士又告诉她自己在外面,随时可以叫她。

安静下来,宁悦捧着温暖的纸杯,看着躺在洁净的病床上睡觉的胡子渊,心里却不能平静。她可以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来看病,并不是她有多强,而是这家医院的服务非常好。如果她不方便,护士可以亲自去药房帮她拿药,如果她忘了结账,一个电话可以下次再结。不过她很清楚,这样的服务是建立在昂贵的收费基础之上的。

她记得自己去过一次儿童医院,是替孩子拿保健品。就见到在楼梯间拐角的黑暗处,一个妈妈蹲在地上,抱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孩子仰面躺着,双目紧闭。妈妈低着头,只能看到凌乱梳起来的头发。她的面前,是一碗只剩汤的方便面盒子。

如果不是那碗汤,宁悦差点往里放钱!那时候,宁悦就在庆幸:幸亏胡子渊不必如此,幸亏自己不必如此!

然而,如果有一天,她离婚了,胡子渊还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吗?难道自己真的要一个人在深夜里,带着孩子跑进儿童医院的急诊区,着孩子在冰冷的长凳上,苍白的走廊里等候诊断的结果,最后再上蹿下跳地结账拿药吗?

不,她不想!就算她自己可以,也不愿意让胡子渊去承受!可是,下午查到的信息再次映入脑海。她知道,胡成可以给自己很多钱花,却不会让自己存一分钱。如果有一天,他们的夫妻关系不存在了,胡成会把她剥得精光扔到大街上。这是结婚前,胡成亲口告诉她的。

胡成说:“我绝不原谅背叛我的人,尤其是我妻子。我们齐心协力,我的都是你的。你敢和我分手,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那时,宁悦自己也挣着钱,心高气傲,不屑一顾。

月子里,胡成出轨的事儿曝光。宁悦选择给他一次机会,她输了,输得干干净净。

宁悦相信人定胜天。小时候家里经历过一无所有,妈妈拉着她,后来又拉着她爸爸,一步步爬起来,还让她有了后来的成功。那么,即使现在一无所有,她一样可以一点点站起来?

病床上的小人儿脸上的潮红似乎有点消退,护士走进来量了下体温,轻声说:“正在下降,我一会儿再来。”

不足十平的小房间里,一张橙色的沙发,一张儿童专用的带护栏的小床,就是全部。四周是令人心情宁静的淡绿色墙壁,抬头则是嫩黄色的天花板安抚家长的焦躁。小床上铺着洁白干净的小被子小褥子,柔柔地包裹着孩子不舒适的身体,暂时代替疲劳的母亲。

在这里,惶恐的妈妈可以坐在沙发上,让疲劳的肌肉微微放松,让焦虑的神经稍稍喘息。再惶然的母亲,也不需要把孩子抱在怀里躲在人少的楼梯间的角落里休息,更不需要抱着孩子站在队伍里等着叫号,也不需要自己拿着体温计在人来人往中狼狈地给号啕的孩子宽衣解带测体温……算了,算了!离什么婚!现有的一切,难道不是一个婚姻应有的吗?就这么过吧!反正看在孩子的面上,胡成也不会离婚。自己好吃好喝,孩子有良好的生长环境,其他的算得了什么呢?

在这样一个春寒的夜里,在温暖的病房里,宁悦心中最后一点关于感情的希冀,也被现实残忍地捻灭了!婚姻之于她,只剩下冷冰冰的现实。

服了退烧药四十分钟后,胡子渊的热度终于退到了38.6℃,医生进来看了看,问:“孩子之前发烧过吗?”

宁悦说:“一周前感冒刚好,没发烧。就是有点咳嗽。”

“咳嗽多久?怎么咳?”

“有一周多了。不过不是很厉害,就是白天咳咳,晚上偶尔也咳。我看他也不会醒,就没太在意。”

医生皱了皱眉头。拿出听诊器,先在手心捂了捂,不那么凉了之后,才轻轻解开胡子渊的衣扣。

烧退一些,胡子渊也舒服一点。但毕竟烧着,身体还是酸疼。大夫一碰,小朋友开始翻动。宁悦赶紧轻轻地扶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宝宝不动,妈妈在呢。让大夫给小精灵打个电话,问问咱们身体里到底怎么了?有哪些小坏蛋欺负人呀?”

宁悦低声说着,胡子渊平静了一会儿,突然咳醒过来了。

“妈妈!”胡子渊看着宁悦,“不舒服。”

宁悦眼睛一酸,忍着泪笑着说:“对呀!身体里有小坏蛋想欺负咱们,小精灵正忙着和他打仗,你可不能拖后腿啊!”

胡子渊懂事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你家孩子真乖!”

大夫放下听诊器。前后心都已经听完了,应该是有了判断,“看孩子这个情况,我建议你们住院吧。他胸腔里的锣音这么明显,应该是肺炎。当然,你们也可以先回去观察一下,我开一点药,先吃着。明天早上过来做一个X光透视,再看要不要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