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6/7页)
柳今言吃了一刀,却仍没有放弃,将手中的短刃换了只手,再次纵身扑上来。
“不要!”程子墨嘶声大喊。
下一刻,迟羡冷漠的刀刃就从柳今言的脖子划过。
雪嫩的脖颈看起来极是脆弱,锋利的刀只轻轻一划,血液就疯狂喷涌而出,将郑褚归喷了满身。
柳今言捂上脖子,再没有了第三次扑上来的力气,整个人倒在地上。
惊叫声在屋中响起,所有人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六神无主。
柳今言的血流得很多,不过眨眼的工夫就在地上堆积,染红了她的衣裙,她的长发,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绚烂的红色,像是盛开在雪地里的花朵一样,如此明媚美丽。然而这样极致的美丽过后,很快就会迎来衰竭枯萎。
她死死地瞪着郑褚归,用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分明咬牙切齿,恨入骨髓,发出的声音却像是低声喃喃:“你不得……好死……”
屋中顿时兵荒马乱,乱成一团,郑褚归也失了神,再也不惦记取衣裳的下人为何还没回来,大怒着质问柳今言身上的刀究竟是如何带进来的,为何没有搜查,不由分说地喊人捉拿程子墨。
柳今言的耳朵却像是瞬间失聪了,什么都听不见,只剩下了安静。
她将视线收回,惶惶落在一盏灯上。
是明亮,温暖的火焰。
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仿佛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忽然在想,纪云蘅此时是不是在看她的信呢?
柳今言觉得自己是个懦弱的人,这些话她甚至不敢当面对纪云蘅说。
因为她怕一旦说出口,她就会产生眷恋,退缩,被那些她不舍的东西牵绊住,从而不敢做出这些事。
长命锁是她偷偷拿走的,当时看见母亲认下了纪云蘅身边的婢女,说不伤心自然是假的。她知道母亲并没有把别人认错成钰钰,只不过母亲这么做,是在心里打算放弃寻找她了。柳今言被困在游阳太久了,她早就找不到回家的路,身边也没有朋友,来来往往都是那些被贱卖的,被活生生折磨死的,被打断了脊梁骨从此变成软骨头的女孩们。
她们死了,还会有无穷无尽的人填补上那些空位。
柳今言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奈何纸短情长,写不下她午夜梦回时,想要回家,想要再见娘亲一面的期盼;也写不下那些没能与母亲道别,没能对纪云蘅说抱歉的愧疚。时至此刻,柳今言的很多想法都消散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够亲手杀了郑褚归,也没有机会再看到邵生是否偷到了文书,能不能将郑褚归扳倒,彻底捣毁那些拐卖组织,释放将要被活埋的那些女孩。
她是不是也成为了英雄,而后被人铭记。
她预料到了自己的死——这是必然的结局,她想要手刃郑褚归,不管计划有没有成功。于是柳今言在信中央求纪云蘅能够隐瞒这些事,不要告诉母亲。
然后将她的身体烧为灰烬,让人送回南庆,埋在她家门前那棵树下,如此一来,就算生前她没能回家,死后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她想起多年前,她还叫柳钰的时候。
那个午后她娘亲外出就诊,她坐在树下乘凉。那个看起来慈祥的陌生妇人站在她面前,递给她一块糖糕吃。她好像没吃过这种东西,很快就吃完了,将期盼的目光投向妇人,在她手中寻找。
妇人笑着说:“还想吃?那你跟我去那边拿,我还有很多,给你几块,等你娘回来了,也给你娘尝尝。”
年幼的她高兴地点头,说:“好呀。”
柳今言的目光开始涣散,气息变得微弱,浑浊的泪从眼角滑落。
“娘……”她蠕动着嘴唇,几乎发不出声音,轻轻地,“娘,我想回家。”
邵生的眼皮狠狠一跳,心里没由来地慌乱。
在昏暗的环境里只靠着火折子照明,找起来十分不易。他将书房翻得一团乱,细细密密地搜寻每一寸,不敢放过任何地方。
寒冬腊月里,他出了一身汗。
就在他心里越来越绝望时,忽而从书柜之上翻出了暗格,巴掌大的抽屉给翻出来,里面正放着官印和几张纸。
邵生的心脏在瞬间剧烈跳动,赶紧将里面的纸拿出来,展开一看,上面所写正是活埋幼女七十三的方案,在左下角已经写了批准,所批日期正是今日,还盖上了朱红的官印。
他几乎要呐喊出声,激动得浑身颤抖,哆嗦着手将文书收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