Ⅸ(第6/10页)

“那么B:昔者,曹子为鲁将兵/终身为破军擒将矣。这两句话呢,是不是同样的意义?四个选择里,哪一个是正确的?”

上完晚自习,他给她发了条短信:“我想见你。”

她不回复。在教室里不能一直待下去,他见杨晴要锁门了,站起来,问她怎么回家。她说坐公共汽车回家呗。他问她家远不远,杨晴满怀希望地看着他,说远不远怎么啦,他又不会送她回家。他说走吧,今晚可以送她。他焦虑地等待那条致命的短信,还不如到大马路上胡走一趟,好歹杨晴是个女的。他意识到这也是报复,他希望自己对她的感情不贞,也希望杨晴可以给他打岔。无论如何,空等着她的回复太受罪了。他跟杨晴走出校门,往公共汽车站走,路灯不太亮,路上的行人还不少。走出校门的高中生们耳朵里插着耳机,听外文或者听王力宏,或者听其他春笋一般隔夜就冒出的歌星。这样的夜晚,他盼望自己能看出杨晴的好看来。他心不在焉地听着杨晴说话,但自己一开口,却是谈她。一谈丁老师,杨晴话多了,可又离题万里。

“好奇怪!”杨晴说,“什么问题丁老师一说我就明白,别人说半天我还云里雾里!要明白什么事,人的主观上必须想去明白它,丁老师就让你想。还有一些老师呢,我主观上不积极地想去明白,觉得明白不明白无所谓,没那欲望明白。”

说了半天就是求知欲。什么人能让你产生求知欲而什么人不能。可是被这位女班长一说,绕口令一样。他开始后悔送她出来了。男孩子在这个年龄幼稚,原来女孩子也这么幼稚。他不喜欢幼稚的男孩,也不喜欢幼稚的女孩,于是丁老师是他绝望的选择,唯一选择。

他开始把话题拐开,无意似的带出刘畅。刘畅最近常常夜里住在学校宿舍吗?可能吧。杨晴作为班长对同班同学的生活状态必须了解,还说到刘畅的寝室是两人间,房租比四张上下铺住八个人的要贵很多。他想,自己连八人一间的宿舍都住不起。口上却说:“真的?学生宿舍还有两人一间的?”“学校也要赚钱啊,”杨晴批判地冷笑一下,“只要有钱,一个人住单间都可能,把所有的铺位都租下就是了!”

杨晴把“有钱”说得像搬弄是非。她改为阶级批判了,批判刘畅那种富裕家庭。他没有接茬儿,心已经不在这里了。租下其他铺位……昨天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刘畅的室友不在寝室,回家了,或者在图书馆——很多高三学生下了晚自习后又去图书馆。要知道两人寝室变成单人房间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温暖的拥抱后,他们从双杠下进了暂时成为单人房的宿舍……

公共汽车来了,杨晴是三个等车的乘客之一,但她让其他两人先上而自己最后上。这是个有着好品质的姑娘,可那个成熟女人丁佳心遮蔽了她。杨晴回过头,发现他没跟着她上车,失望得下唇耷拉下来,好蠢的样子,什么漂亮脸蛋禁得住?

他不等公共汽车开走就沿着人行道跑去,十几分钟后他已经在六层宿舍楼的楼下。灯没有亮,人呢?说不定又在做那小子的心儿,正进行温暖拥抱!怪不得不回复他的短信!太投入,顾不上,或者干脆关机,把他关在外面。

他转身向学校跑去。富家小子什么都有,衣服是名牌,手机、电脑都是最贵的,他想要什么没有?非要来抢夺他的心儿!他什么也没有,连睡眠都没有,只有心儿,现在这心儿是一“心”二用了。他的生活除了压力就是压力,人人有份儿的睡眠就他没有,他有的就是那点残破的药物睡眠,他每天只有那一点幸福,就是用手机向心儿倾诉,就是爱心儿。现在他的爱也没了去处!

他从学校操场边的墙头翻入校园。他不愿意再次接受门卫的盘审,那种盘审让他觉得比翻墙更鬼祟。翻墙还有一项好处:一旦他们在操场上亲热,他就是目击者。从两米高的墙头上跳下来跟玩一样,感谢这身高,一无是处的高大父亲还是有一点用处的,十八年前造出一个超大婴儿,从娘胎带出长到一米八的基因。他来到学生宿舍楼门口,原来这里把门把得更严。一个值班老师问他,是不是住在里面。他没有准备好谎言,本能先于他的心计,摇摇头。值班老师说晚上住宿学生不会客,再说已经打熄灯铃了,有事明天课堂上说。

“丁老师在吗?”

“哪个丁老师?学校有两个丁老师。”

“丁佳心老师。高三(1)班的。”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是男生宿舍。就算丁老师值班,也不会在男生宿舍。女生宿舍在那边。”值班老师把下巴朝西边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