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明灭 四（第2/2页）

她知道原因，她太脆弱了，脆弱到面对着师父却认不出他来，脆弱到承受不起这样的惨剧。

她心跳忽然停了。

她只有抱着这本黑色簿子，上天入地也再见不到他。那个衣衫褴褛吊儿郎当的骗子老头，那个惊才绝艳傲骨刚正的青城仙人，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黎非只觉手腕在慢慢发抖，她唤出春雨术将这块碎石洗了无数遍，焦黑的痕迹终于被洗去，碎石上只有一个字“留”。

黎非一头摔在泥地里，她觉得自己没法再站起来，所有的气力仿佛都耗尽了，她痛苦得找不到一丝出路，唯有用头使劲撞着地，想要哭，想要叫，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她低头慢慢地在满地枯焦中寻找着什么，除了黑灰，什么也没有。她漫无目的绕了许多圈，忽然脚尖踢中了什么，黎非弯腰捡起来，却是一块巴掌大的碎石，上面深刻的字迹也已被烧得模糊不清。

皮肤里渐渐有柔和的白光往外渗透，她慢慢失去了所有身体上的感觉，又一次，要不要甩脱这一切？让她拥有无上的力量，杀了无月廷那些仙人，杀了翠玄，守中，杀了所有害死师父的人。

狂风呼啸，拳头大小的冰雹一粒粒砸在她的土主护身上，黎非满头满脸都湿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飞到那座山崖上的，那里只有一片狼藉，正如雷修远所说，一切都被玄华之火烧了个干净，那尊崖边的巨石也不见了踪影。

然后呢？回归海外，回归那一棵天地间的巨树，那是她的出生地，回归孤寂的尽头吗？这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黎非默然站在后方，见他们几个玩得十分投入，雷修远则抱臂站在一旁不知想些什么，十分出神。她跨上兕之角，无声无息地离开，朝那座山崖疾驰而去。

她失神地翻过身望着灰黑的天空，还有沸腾咆哮的黑灰海水，漫天漫地的冰雹落在她身上，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百里歌林也来了兴致，开始朝海水里丢小叶片，百里唱月好奇地朝海里扔飞剑，叶烨投了条冰龙绕着飞剑盘旋，最后连纪桐周也将信将疑地唤出黑色火龙，海水被他们几个弄得咆哮不休，一浪比一浪高。

一柄被折断的红色短剑忽然被丢在她身边，黎非无神地看着一双脚出现在视界里，雷修远手里提着一个虚弱的红发器灵，正低头凝视她。他长发披散，两根纤细的黑角生在脑侧，柔顺地依附在耳上，他的两只眼珠里金光流肆，显得冰冷而璀璨。

“管它是真是假，试试呗！”苏菀凝聚了一朵火莲，凶残地把它丢进沸腾翻卷的海水里，霎时间万道火舌连着海浪溅射起来，十分壮观。

那个红发器灵渐渐化为青烟消失在他手中，被折断的红色短剑也渐渐失去了灵光，变成了最普通的铁器。

“真的？”纪桐周有些怀疑，他看过的传记只多不少，怎么从没听说这么个古怪法子？

雷修远忽然蹲下，在她头顶用力一拍，黎非只觉失去的诸般感觉瞬间回到了身体里，胸口窒闷得几乎要让她死去，她张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无法喘气，张口欲呕，在泥地上蜷缩成一团，像是死了一样。

苏菀简直激动得不行，连声道：“我以前在家的时候看过一些传记轶闻，说以前就有仙人在海边，趁着狂风大起海浪肆卷的时候修习各种仙法，据说这种天气灵气十分繁杂凌乱，对修行有极大的帮助！”

他脱下外衣将她裹住，轻轻抱起，黎非的脸颊擦过他冰冷坚硬的角，她喃喃道：“你……”

晴天下的东海有多美都已见识过了，这阴天狂风的东海却与上次见到的截然不同，蔚蓝的海水竟变成了黑灰色的，如同沸腾般翻卷溅射，飞起无数白沫，海浪声震天，声势十分惊人。

雷修远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自己肩上，低声道：“不要说话，走。”

就因为她这一句话，大家反而个个情绪高昂，冒着狂风冰雹往东海边飞。

第二更。唔，写的我自己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