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人定义（第3/3页）

心情澎湃地回到家，果然，那个早上被自己翻乱的魔方已经复原了。陈彭宇满意地拿在手里掂量，一边笑眯眯对着陈末招手：“来来来，末末，给爸爸演示一下，你是怎么复原的。”陈末一边在瞥《新白娘子传奇》，一边心不在焉地说：“我不会。”

肖涵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做作业，一个人吃晚饭，一个人等关爱萍回来。但是，他从来没有试过那么早跟着关爱萍一起醒来。

无师自通，果然是天才啊！当天心情大好，见谁都笑眯眯，清华男很知趣地到处散播者总工程师女儿是神童的事迹。同事们忿忿凑趣，表示陈末从小就天资聪颖，大家都早看出来是虎父无犬子。

防盗门传来锁门的声响，然后是关爱萍招牌的小碎步声。肖涵走到窗前，往下望，关爱萍在星光曙光交杂的朦胧里，急步超外走着，手里拎着一个装了午饭的白色塑料袋。

第二天下午，接到赵依芳电话：“我们末末把魔方拼好了！”陈彭宇从午睡懵懂中激动得精神起来：“复原了几面？”“六面都好了！”

肖涵有点难过，理不清思路的难过。他忽然想到，昨天同学们玩笑体验的一天，就是自己妈妈的日复一日。他从书包里摸出那张皱成一团的奖学金申请表。在台灯光下呆了很久，才端端正正在申请人那栏里，写下“肖涵”两个字。

在陈彭宇的记忆里，分水岭大概是陈末小学二年级那个暑假。那时全国流行魔方，陈彭宇处里来一个小年轻，清华毕业，聪明异常。一个魔方到他手里，三下五除二就复原了。原来魔方是检验智商的利器，陈彭宇兴冲冲拿了一个回家给陈末。

当肖涵背着那张沉甸甸的申请书出门上学的时候，他没看到躲在花坛后面的毛头。毛头手上拿着一个大包，里面塞满了游戏机、卡带、DVD、碟片。张字倒过来他不会写，但是，走到肖涵家门口又不算去了他家。确认肖涵走远后，毛头把那包东西放在肖涵家门口，拔腿狂奔。最上面的纸条，他想了一晚上，扔掉了无数张“对不起”，最后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Iamsorry”。毛头终于知道学英语有什么意义了。无论是“我爱你”还是“对不起”，用英语说永远更不装逼。

陈末出生的时候，陈彭宇是下定决心要好好栽培的。陈末开口早，不到两岁就可以背唐诗，三四岁时候做加减法，带去单位，人人都夸聪明伶俐，前途不可限量。陈彭宇对她寄予厚望。唐诗宋词天文地理，自己满肚子的学问，统统倾囊相授。一个拼命教，一个乖乖学，父女关系和谐到上了小学。

我是谁？我是爸爸的女儿，一直和自己吵架、看不起自己的爸爸的女儿；我是妈妈的儿子，一直默默扛着生活重担从不哼声的妈妈的儿子；我是外婆的外孙女，一直宠爱一直捧在手心的外婆的外孙女；我是哥哥姐姐的弟弟，不是亲生的却一起长大的哥哥姐姐的弟弟。

赵依芳轻推她：“末末，你不是说要去卖报纸了么？”陈末在被子里弓成一个虾，翻一个身，哼哼唧唧表达着不满。赵依芳还想叫的时候，陈彭宇冷着脸进来：“叫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是谁，这个问题我们会问自己一辈子，常常有不同的答案。但人生的最开始，青春刚扬帆时，家人定义了，我们是谁。

赵依芳早上去敲陈末门时，陈末还在呼呼大睡，枕头下边压着还在垂死挣扎的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