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尾生抱柱6(第2/4页)
炉香四散,松影閒瑶墀。
琴匣打开,那把七弦琴被小心置于案上,琴身浑圆,漆墨灰胎,龙池、凤沼之上饰以桐木,虽可看出有些陈旧,却依然精美。
他指尖轻抚琴案,道:“本朝风靡琴谱,素有阳关三叠、风雷引等,今日既然陛下在,臣便为陛下弹奏一曲《雉朝飞》罢。”
“雉朝飞?”
姜青姝并不懂琴。
但侍立一侧的许屏却知晓,此曲极难,指法吟猱皆繁复,其音精妙,当世能奏出精髓者少之又少。
雉之朝飞,无非男女之情,且此谱有一典故,相传卫女殉情而死,她的褓母在墓前哀伤地奏起她生前抚弄的琴,忽见两只雉鸟双双飞去。
许屏叹息。
殿下抚此曲,究竟是一时雅兴,还是想借机表达什么呢?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赵玉珩笑着,拂袖坐了下来,指尖轻拨琴弦。
丝丝琴音流泻而出。
七弦古琴之声,安静雅致,时而松沉旷远,时而清冷出尘,萧疏清越,细微悠长,松紧有度,在这四方天地、深深宫墙之中,却又一种旷远缥缈的意境。
姜青姝安静伫立,注视着庭中抚琴的男子。
四周一片寂静。
所有人宫人皆垂首安静聆听,远处守候的千牛卫被悠扬琴声吸引,刚上值没有几日的霍凌微微偏首,看到君后抚琴身影,有些恍惚。
他也很久没有听过君后抚琴了。
这小将军此生也听君后抚琴过几回,赵三郎风骨孤高,极少献艺,从不为人抚琴,偶尔有闲情雅致才会动琴,故而当时有个说法,是“千金难搏赵一曲,其人风流不可攀”。
其实没有那么多玄妙的说法,世人将赵郎捧得太高,如果知道如今的他仅仅是为了心爱的女子重新抚琴,或许又该嗟叹了。
但他很愿意。
这首曲子颇长,姜青姝即使不懂琴,听完前八段的轻快悠扬之后,忽觉曲调下落,趋于哀凉,不由得出声:“就到此为止吧。”
赵玉珩抬眼,指尖一顿,手掌按住琴弦,“好,就在停在这里。”
“很好听。”她说。
他望着站在檐下的少女,淡哂,“陛下喜欢就好,如果以后还想听,臣还可以日日为陛下演奏。”
“你单单是为了朕想抚琴吗?”
“为了陛下,不够吗?”
她约莫想象不到她在他心里的分量,赵玉珩笑着起身,示意许屏收琴,对她道:“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故伯牙为子期弹奏高山流水,陛下于臣,也是如此。”
姜青姝笑了起来,提着裙摆扑过去,他展臂一把将她抱住,结果她扑得太猛,将他撞得微微往后一倾,她好似吓到一样往后弹了一步,又连忙拉住他的手臂,反而被他紧紧箍在了怀里。
她一时安静下来,任由他箍着身子,闻到他衣袖间淡淡的香气,药香已经冲淡了原有的松木香,徒留几分病疴的伤意。
当夜,女帝留宿凤宁宫。
夜里赵玉珩睡着了,但在睡梦中也不受控制地在咳嗽,姜青姝四更时醒来,听着殿外清冷的更漏声,借着月光起身,又倒了一盏热茶来。
但她也未曾叫醒他,只是把热茶放在案头,谁知窸窸窣窣的衣料声依然惊醒了他,他在黑暗中摸到那一截光滑纤细的皓腕,低声说:“陛下在做什么。”
“朕在想,你嗓子痒不痒,是不是想喝水。”
月光下的少女满肩散着长发,乌发柔软,眉眼温和,朝他笑了笑,“你且睡着,朕有些热,就在门口透透气。”
他望着她,目光渐暖。
“嗯,记得披衣。”
“好。”
她起身,拿起架子上的披风出去,原本守候在外头的邓漪正有些昏昏欲睡,见天子四更就出来,立刻惊道:“陛下?”
姜青姝的神色已经冷了下去,低声说:“传宫正司,内仆局典事文炤杖毙。”
“什……”
邓漪骤然听到这话,背脊突然发冷。
“去办。”
只有两个字,简言意骇。
帝王生杀予夺,要杀一个人,并不需要那么解释。
如果是别人,约莫不敢就这么突然执行,但邓漪已是天子身边值得信赖的犬牙,闻言便去了。
【仁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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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三刻,邓漪回禀:“陛下,人已经处置了,只是宫正托臣询问陛下,此人是以什么罪名处死?”
姜青姝微微阖眼,“毒害君后。”
内仆局典事文炤,是下毒的人中的其中一个。
能伴驾的内官都被肃清过一次了,但内仆局掌中宫车乘,可以近距离靠近君后,这个人毒害君后未必得逞,但是最近因为昭告天下,动歪心思的人太多,甚至有些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