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明镜台(十八)(第2/3页)
英婸的心在胸腔里砰砰地跳,她毕竟还很年轻,就算本能地畏惧忌惮,也盖不住她心里的好奇和怀疑——檀潋绝非普通修士,英婸见过太多平庸的元婴修士,修为不过是入道先后的证明,可一身气度神魄却瞒不过人。
“檀潋”神魄太惊人,英婸怀疑她用的身份根本是假的!
可手持知妄宫的文书,带着参加阆风之会归来的祝灵犀等人,又能叫上清宗群英云集的前辈们本能忌惮、扣上魔名的人,能是谁呢?
英婸呼吸也不知不觉地停滞了,她听见心脏在胸口剧烈跳动,连夏长亭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她意识到她失态得太明显了。
“我没和你说过我叫什么吗?”曲砚浓淡淡挪开目光,望向夏长亭。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人三百四十天发疯,有时醒,很快又疯,侥幸把她叫醒了,没两天她又疯,曲砚浓起初还有闲心管闲事,后来都懒得叫醒她。
疯着也就疯着,反正以这人的修为,怎么也不会死的。
夏长亭眼睛微微瞪大,似乎是在苦笑,“我知道,我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讨人喜欢的,你不愿意告诉我也很正常。我只是觉得‘檀潋’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曲砚浓在回忆里搜寻,夏枕玉也有伤春悲秋、自怨自艾的一面吗?她不知道。
从前见到夏枕玉的道心劫,曲砚浓总是觉得很滑稽,夏枕玉在道心劫下变成一千一万个陌生人,唯独不再是她自己——可这些看起来与夏枕玉迥然不同的性格,真的和她本人没有一点关系吗?
曲砚浓了解夏枕玉,可却从来没有理解过后者。
卫朝荣死后,每个人都是她人生里的过客,再熟悉,也只是个熟悉的过客,谁也不为她停留,她也不为谁停留。
“你不是说了吗?”曲砚浓对夏长亭说,“我们以前认识。”
其实夏长亭之前只是问他们是不是认识她,但曲砚浓说得太理所应当,再加上这个名字带来的感觉很浓烈,夏长亭即使犹疑,也慢慢地点着头,不太确定地说,“那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你不叫这个名字之前。”曲砚浓回答。
夏长亭立刻露出被耍了的表情,“我从出生起就叫这个名字,难不成你还能认识上辈子的我?”
曲砚浓不用做什么就已足够其人,她不以为然地抬眉,露出一个浑不在意的表情,看上去既像是在说“当然如此”,又像是在说“耍你又怎么了”,把夏长亭气得顾不上伤春悲秋,只是瞪着她。
英婸已经收敛好动荡的心绪,扬起得体的笑容,“两位道友,情势危急,我们还是谨慎些,一道下楼去吧。”
走下一层楼,身后的阶梯便随之消失,等到三人站在二楼茶室时,不光是通往一楼的阶梯变成了刻满符文,三楼和顶楼也消失了。
鹤车内部只剩下一个方方正正的房间,茶香袅袅,热热闹闹地挤着好些人,闲谈声藏也藏不住,直接飞到人脑瓜前,“……当初山海断流,根由还是在仙魔大战。若不是几个化神修士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此方天地怎么会崩毁?”
施湛卢正坐在方桌前,背对着通往二楼的阶梯,面对新来的道友们激情述说自己的论断,“如果千年前的化神修士们能试着和平共处,魔修们学会约束自身,仙修们学会得饶人处且饶人,那如今的天地还是完整的,哪还用什么青穹屏障?”
即使背后脚步声一步步响起,施湛卢也没当回事,只恨自己嗓音不够洪亮,不能衬托出自己论断的有力,言之凿凿地说,“所以,如今地脉浮动,山河动荡,当初的化神修士,没一个是无辜的!”
石破天惊。
无论是已经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的谢绿绮,还是第一次见施湛卢的申少扬四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呆滞的神色。
申少扬的目光忍不住地游弋向楼梯口伫立的身影……
——施湛卢知不知道,他口中导致五域山河动荡的罪魁祸首之一,就在他身后站着呢?
英婸下意识地瞥了“檀潋”一眼,后者神色平静,没有一点波澜,好似只是听了一个事不关己的观点。
她怀疑这张脸也是易容出来的,如果檀潋真的是她猜测中的那位存在,随手的易容也能让元婴修士分不清楚,在夏枕玉祖师仙隐的情况下,当然足以瞒过上清宗的所有人,大剌剌地顶着假面孔参加訾议会。
想到这里,英婸又顺带瞥了夏长亭一眼,这个娃娃脸的金丹女修也许和檀潋有渊源吧?
“檀前辈,您来了。”祝灵犀忽然出声打断。
她性格板正之余,其实很善良,不忍心看着施湛卢在毫无直觉的情况下继续捋虎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