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明镜台(八)(第2/3页)
他扬起唇角,爽气一笑,“你给她跪下吧。”
申少扬呆住。
“什么?”他怀疑自己的耳朵。
富泱犹自说着,“我们四方盟的总协理院院使有一次遇到特别难缠的客人找上门讹清静钞,对方特别会引导过路人的情绪,搞得周围群情激愤,我们院使二话不说,就直接给对方跪下了。”
四方盟的总协理院统筹了宗门内绝大多数生意的杂务,诸如收容订单凭据、联络提货收款、出事后安抚客人情绪的事务,全都交给总协理院,堪称是四方盟头号受气包。
据说,总协理院也是四方盟内人员变更最频繁的地方。
富泱看起来极可靠,一本正经,“按照院使的经验,你只要一跪,大家立马就觉得你挺惨了。”
申少扬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问,“对方到底是想讹多少清静钞,值得你们院使这样啊?”
富泱回答:“两千铢清静钞。”
申少扬:“……”
他隐约记得当初富泱在镇冥关里推销的紫金矿都要三千铢一斤。
不是很懂你们四方盟。
申少扬和富泱都沉默了,娃娃脸少女却哀哀地叹了口气,明明被眼前的两个男修揣测成故意刁难,却一点都不生气,只是语调带着淡淡的怅惘和哀愁,“我不是想讹你的钱,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只是想来问问你们刚才在舰船上看我,是不是认识我?”娃娃脸少女抬眸,几人猜发现她眼眸如烟色,很浅淡,看谁都有几分悲悯,好似在同情怜爱注目之人,又好像不是对着他们,“如今看来,大约确实是认识的吧。”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她不知怎么的感慨,垂眸轻叹,鬓边细碎青丝在风里轻轻拂动,整个人便似三春过尽的花枝,说不出的愁苦萧瑟。
申少扬和同伴们面面相觑。
……怎么好好的,他们就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了?
在舰船上也不这样啊!
曲砚浓忍笑忍得很辛苦,到此时实在是没忍住,唇边笑意藏也藏不住。
她可以作证,眼前这个人真的不是故意挤兑申少扬、让路人谴责申少扬的,那每一句听起来愁苦自怜的话,全都是真心的。
只不过,一不小心就造成了挤兑人的效果。
——极为显著。
“你和之前在舰船上差别怎么这么大啊?”申少扬想不通,又想起仙君和这个娃娃脸少女似乎是认识的,转过头求助般看向曲砚浓。
谁料,娃娃脸少女微微蹙起纤细的眉毛,不解地望着他,“舰船?我从来没坐过舰船。”
“我修行二十余载,一直待在玄霖域,从来没离开过。”
申少扬四人一起皱起了眉毛。
“你不记得了?”祝灵犀蹙眉问。
娃娃脸少女疑惑地望向这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修,“我记得什么?如果你们说的是刚才在舰船上看到我,那也就只有一眼吧?可你们当时的样子,好像不是第一次见我。”
祝灵犀听到这里,忍不住深深看了申少扬一眼:要不是后者忽然拉着她蹲下,他们也不会暴露得那么明显。
“你的意思是,你有完整的二十多年的记忆,却不记得我们,而且记得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玄霖域,是这样吗?”祝灵犀很严肃地问娃娃脸少女,“那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明明不认识我们,却只因船上的一瞥,就特意来找我们?”
正常人是不会这么麻烦的吧?
娃娃脸少女很奇怪地看了祝灵犀一眼,大约是想不通后者为什么会问出“拥有完整的二十多年的记忆”这种古怪的问题,难道谁还能没有吗?
“我当然是有的。”娃娃脸少女轻声说,“虽然我没见过你们,但我却不觉得你们大约是认识我,而且对我还有一些关注,所以我决定来找你们,看看你们是否有事找我。”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她淡淡哀愁,“我们是彼此的过客,不记得很正常。”
申少扬不太看书,论起各种典籍和杂书,他远远比不上富泱、祝灵犀和戚枫这些备考大宗门的修士,包括娃娃脸少女吟诵的这几句诗他也都没听说过,但他总觉得……
——这些诗句不是用在这里的吧?
越是不够了解,就越不敢直言指出对方的错谬,申少扬想了又想,在心里反复琢磨,也没好意思开口直接说娃娃脸少女是乱用,看看身边同伴的表情,好像也都神色如常,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嘀咕半天,一句话也没说。
……也许是他书读的少没听懂,娃娃脸少女说得就是对的呢?
曲砚浓一撇唇,无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