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碧峡水(三)(第2/3页)
这样的险地,在天魔峡的比较下竟然成了“最平缓”,那天魔峡得凶险成什么样啊?
“不必比。”卫朝荣说。
不必比,为什么不必比?
自然是因为,弱水苦海这点凶险,根本不配和天魔峡比!
申少扬倒吸一口凉气,忽然生出一线灵光,脱口而出,“前辈,你是不是闯过天魔峡?”
这样随意评点、挥斥八极的姿态,若说前辈不曾试过强闯,申少扬都不能信。
卫朝荣很淡地笑了一笑,没回答。
申少扬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天魔峡也有玄衣苔吗?”他心口尽是冰凉凉的惊和诧,“前辈,你闯天魔峡的时候是什么修为?”
“金丹。”
卫朝荣语气很淡。
“有,比这里多得多。”天魔峡的玄衣苔胜似劈头盖脸的狂风暴雨,有时狂浪打来,根本分不清是雨还是苔。
纵然过尽千帆,比翻越天魔峡更危险的事也做过,但卫朝荣提到这里,仍有种了无意趣之感:檀问枢是够会恶心人的。
他和檀问枢相看两厌。
如果她没有遇见檀问枢,这一生也不会寥寥落落,半点温情也没落下,总是戒心深重,永远信不过任何人。
他用尽了力气去将她拥紧,却永远跨越不了她心里的天堑。
金丹期……
寻常的金丹期,根本连弱水苦海都难应付!
申少扬咂舌之余还忍不住追问,“檀问枢就是曲仙君的师尊吗?前辈你认识吗?”
谁都知道仙君四岁就被带到碧峡修魔,修成化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斩下这个师尊的头颅。
这样复杂的纠葛,前辈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卫朝荣一眼把这小修士的心思看透。
“檀问枢认得我。”他语气莫测,“他大约是这世上最恨不得我死的那个人。”
申少扬一剑劈开六面风刀,剑声竟一瞬压过风声,如他心头惊雷:
“前辈,那你为什么还要强闯天魔峡?”
岂不自寻死路?
卫朝荣声线寒峭沉冷,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字字峥嵘,“为了见她一面。”
“什么?”申少扬失声,忘了传音,竟在飞舟上叫了出来,所幸淹没在风浪里。
他震骇无穷,不知是为这简单到荒唐的理由,还是为前辈说起理由时的平淡沉笃,仿佛理所应当——
“就为了见她一面,就要送死吗?”
值得吗?
卫朝荣似乎是笑了一下。
“对,”他说,“就为这个。”
*
“碧峡的玄衣苔当真是奇诡。”戚长羽说,“竟然能在那样凶险的地方繁衍生存,也不知檀问枢”
曲砚浓抚着额角,随口说,“檀问枢的小玩意。”
戚长羽和卫芳衡一起看向她,昔日的碧峡魔君已成过眼云烟,千年前的信手而为也就成了今日的远古秘辛,地位高如他二人,竟也半点不知。
“原来是碧峡魔君做的。”卫芳衡信得这样自然而然,似檀问枢这样恶名昭彰的化神魔修,做什么都不让她意外,大抵有些人天生就爱做恶事,不必理由的吧。
戚长羽却没有她那样分明的善恶之辨,还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曲砚浓淡淡地说,“为了杀我。”
当初她强闯天魔峡,挨了风刀一下,不慎落水,檀问枢就在湖水里撒了一把玄衣苔,让她差点死在水里。从那以后,玄衣苔就在天魔峡生了根。
于是卫芳衡的眼睛刹那间瞪大了,露出义愤填膺的神情,“果然是天生作孽的胚子,对自己的亲传弟子也下这样的毒手。灭血亲、弑师尊,还要杀弟子,与他沾上边就没有一个好下场的吗?”
倒是戚长羽仍有疑色,以檀问枢当初的地位和实力,想杀尚未晋升化神的曲砚浓,根本无需借助玄衣苔,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何必大费周章?
但他不敢直说。
曲砚浓替他说,“你是想问我,檀问枢杀我如杀土鸡瓦狗,何必费事?”
戚长羽当然是惶恐地说不敢,“仙君前程远大,檀问枢自然一望而知、心生警惕……”
曲砚浓打断他言不由衷的恭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说。
她在碧峡生长,无数次忤逆,檀问枢有太多理由杀她,却总是因为有意思、很意外这样荒唐的理由放下杀心,只是抹去她的生路,留给她一条死路去闯。
闯过去了,他就既往不咎。
“也许,”她语气无波无澜,没有一点起伏,却透着一点玄妙,“他不仅想我死,也想我活。”
戚长羽这样精明的人,窥见她和檀问枢的过往,暗暗揣度起她和檀问枢之间是否有过仇恨之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