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黄金衔尾蛇(十七)(第3/4页)

此刻的拉斐尔并没有意识到,他将会面临多么大的冲击,箱子里的东西几乎要颠覆他过往的人生。

小箱子里东西不多,一本巴掌大的薄薄的牛皮本子,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卷,用麻绳扎住了,还有两封拆开了的信件。

所有东西都透着一股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它们看起来至少已经有十年以上的历史,拉斐尔认出那本牛皮本子的样式是十年前翡冷翠流行的款式,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用纯银给本子的四角包边了,贵族们嫌这种设计过于笨重。

拉斐尔捡起本子,在扉页上看见了老唐多勒流畅的签名,这似乎是他的日记。

年轻的教皇迷惑地皱了皱眉头,他无意窥探逝者的隐私,但是这东西为什么会放在这个箱子里?

拉斐尔抖了抖本子,这本东西非常薄,思忖了两秒,他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打开了本子。

窗外惊雷趟着天空而过,轰然撞开震动天地的巨响,疯狂的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像是要彻底毁灭这个世界。

“我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行,这或许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为深重的罪恶,一个人类所能犯下的罪孽,哪怕是有魔鬼在他背后驱使,也无法做下这样的恶。”

“我清楚地认知到了我的罪恶,这么多年来,我日日夜夜无法入睡,我渴求忏悔,但是没有一个教堂能够容纳这样污秽的言语,圣主啊,我只能在这里向您忏悔,请您审判我死后的灵魂。”

“至高的圣主,我向您忏悔,我背叛了我的挚友,我曾经许诺将永生的忠诚献给他,我们多年来情同手足,我愿意为他付出性命,我相信他也是同样的。但我不得不向您承认,在个人的私欲下,我给予了他最为彻底的背叛——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无论是对过往的誓言还是对您,因为他是您在人间的代行者,而我背弃了您的教诲。”

“我谋杀了德拉克洛瓦。”

拉斐尔的瞳孔猛然紧缩。

罗曼先锋军的船只穿越了大半个黑海,已经能摇摇看见亚述的海岸线,女王命令所有船只都将王旗高高悬挂起来,以宣告自身的到来,象征亚述王室的金色雄鹰旗帜很快在海风中招展。

底层船舱的奴隶们在水手的鞭打下飞快地摇动船桨,数量庞大的煤炭被铲进锅炉,迸发的热量和人力一起将船只往岸边飞速推去。

穿戴着骑装挽着马鞭的女王站在甲板上,凝视着开始清晰的陆地边界,轻声说:“我想起来,当年离开亚述的时候也是这样,船越走越远,亚述就慢慢看不见了。”

阿淑尔的衣着和女王很相似,她们都恢复了亚述贵族女性的装束,在旷野和马背上长大的亚述人不喜欢累赘的长裙和纷繁的装饰,她们近乎狂热地爱着自由。

“但是我们回来了。”阿淑尔说。

“是啊,我们终于还是回来了。”亚曼拉神情难辨,“长生天会忘记祂流落在外的女儿吗?”

“没有一个父母会忘记他的孩子,无论孩子离开多久,陛下。”阿淑尔轻而坚决地回答。

亚曼拉没有说话,女王严峻美艳的脸上分辨不出任何表情,像是一尊精心雕琢出来的石像,亘古地朝向亚述的方向。

船只轻轻触碰到了岸边,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船上的士兵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人群源源不断地沿着搭好的木板从船上转移到岸上,其中还有不少马匹,第一次坐船的马匹们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焦躁,马嘶人喊很快将临时码头搅和成了一锅粥。

亚曼拉没有去管这些事情,她已经和前来迎接她的官员碰面了。

来迎接女王的官员人数寥寥,大多数都是灰头土脸的,神情疲惫且不安,像是被猛兽冲撞过的鹿群。

“长生天在上,庇佑女王平安到达。”

穿着皮袍的大臣们双手交叉在胸口,向女王深深俯首。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羊群,犒赏您的军队,有很多民众希望为您举办宴会——”

亚曼拉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先不提这个,王城那边怎么样了?”

官员们瞬间噤声。

在面面相觑和女王越来越冷的神色里,站在最后的一个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在您到达的两天前,大祭司打开了城门,迎接叛军进入了王城贡达。”

亚曼拉的表情变得十分可怕:“大祭司?”

亚述的权力结构十分特殊,这是一个神权凌驾于王权之上的国家,过分原始和自然的国度里,大祭司掌握着人民的信仰,人们虔诚疯狂地信仰着长生天——给予他们万物的自然与天地,君主虽然能够号令人民,但是理论上祭司是有废立君主的权力的。

不过亚述的祭司们都是虔诚信奉长生天的信徒,他们拒绝接触侍奉神以外的任何事情,没有权力欲望,也不会去触碰君主敏感的神经,亚述内乱了这么多年,大祭司都没有站出来振臂一呼,从中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