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黄金衔尾蛇(十五)(第2/3页)

阿淑尔哀伤地摩挲着表姐的膝盖,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温暖她,但她的手是冰冷的,她谁也温暖不了。

“那不是你的错,”阿淑尔就像是亚曼拉的影子,她在人前很少说话,哪怕是桑夏,都与这位母亲的忠心女官没有什么交往,唯独在私下里陪伴女王的时候,她才会像一个被注入了人气的鲜活的人,“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你的错,而且你已经让他付出了代价。”

亚曼拉无言地望着窗外的倾盆暴雨,将手放在表妹的手上,神色冷漠:“但那远远不够,死亡也不能让他偿还自己犯下的罪行,而错误……是永远无法被弥补的。”

阿淑尔打了个哆嗦,女王的手比她更为寒冷,像是亘古不化的坚冰。

“……翡冷翠的人手,找一个合适的机会送给拉斐尔吧,当年德拉克洛瓦死的时候应该没有告诉过他。”亚曼拉说。

“嗯……的确,维塔利安三世遇刺时,拉斐尔还在翡冷翠,但是这批人当初是跟在维塔利安三世身边的,说不定尤里乌斯·波提亚也察觉到了,那是一个很敏锐的男人。”阿淑尔轻声说。

亚曼拉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他或许知道,但他绝不会说出来,那是一个理智冷血的权力动物,能给敌人增加筹码的事情,他怎么会做呢,交易、谈判,这才是我们熟悉的东西。”

阿淑尔没有说话,亚曼拉也安静了下来,这对步入了中年的姐妹望向风雨茫茫的窗外,海洋的尽头是她们久别多年的故乡,那片辽阔苍茫的大陆,雪山湖泊和篝火永夜不熄的神赐之地。

和千里之外的多加港口相似,翡冷翠也正迎来一场暴雨。

每一只狗和老鼠都在暴雨中仓皇躲避,试图找到一个能够容身的屋檐,下水道返流,带上来剧烈的臭气,水里漂浮着可疑的固体物,运输燃气的管道里进了水,半个城区都回到了一个世纪之前用木头和蜡烛照明的时代,当然,贵族们居住的上城区永远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翡冷翠剧院里还是灯火通明,暴雨和冷风侵袭不到华丽的宫殿内,墙壁上每隔两步就有精美的雕花汽灯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将整座剧院装饰得璀璨耀眼。

乘着马车从四面八方抵达这里的贵族们矜持地迈步入内,高耸的假发和镶嵌着珠宝的华丽长裙在水晶灯的光芒下闪烁辉光,他们高声谈笑,互相交换着其他人的八卦,但是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人,一眼看见了二楼长廊上走过的一个背影,用羽毛扇子遮住下半张脸:“那是波提亚阁下?”

她的同伴顺着扇子看去,只看见了一个消失在拱门后的影子,不过看那一头标志性的铁灰色长发和挺拔的身形,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波提亚阁下——他今天怎么来了?前几天冕下回翡冷翠,他可是一直待在教皇宫。”

“说不定……冕下也来了呢。”说话的人只是随口一说,开了个玩笑,毕竟谁都知道冕下很少出门,而且从来不会到人多的地方来,不过出乎她们意料的是,拉斐尔此刻正坐在剧院二楼的包厢里。

专属于尤里乌斯的包厢非常隐秘,视野极佳,足以纵览全场而不被人注视,拉斐尔坐在软椅上,望着舞台出神,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市政排水体系重建的事情,翡冷翠的排水系统得追溯到罗马时期,古老得足够被送进博物馆当镇馆之宝,但它居然还在艰难地运转着,足以见得罗马工程有多么坚实,以及翡冷翠的历任统治者们有多么懒惰……和贫穷。

拉斐尔不打算将这个烂摊子再推到下一任教皇手上,趁着翡冷翠现在情况稳定和平,干脆一鼓作气把地皮掀开,好好打理一下那堆快要朽烂碎裂的管道,他能这样做,有一大部分的底气来源于从领主们家里抄出来的丰厚财富,还有尤里乌斯强悍的做事能力,更不用说他手里现在人手充足——

说到人手,干脆把唐多勒也塞到尤里乌斯手底下帮他挖地好了,这种活儿哪怕是废物都能干,希望唐多勒不要辜负他的好意。

想到这里,拉斐尔的思绪又转到了那天和唐多勒伯爵的谈话,他回来的第一天就被唐多勒半路带去了唐多勒宫,伯爵的确交给了他一个小箱子,上面的封条签着老唐多勒的名字和火漆印,还写着维塔利安三世的名字,箱子很小,挂着一把铁锁,看起来并没有被打开过。

唐多勒将这个箱子交给了拉斐尔,不过这几天拉斐尔很忙碌,他对于自己父亲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探究欲望,随手把箱子扔在了一旁,还没来得及打开。

要不今天晚上回去看看?

拉斐尔漫不经心地想着,端起桌上温热的酒喝了一口,这杯放了丁香、肉豆蔻和胡椒的热酒入口辛辣,却能驱散身体里被雨水侵蚀的寒气,但拉斐尔特别不习惯过于刺激的口感,他喝了一口就让侍从把酒撤了下去,换上了更为醇厚的蜂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