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4页)

他的语气很正常,助理却大骇:“是,是温先生住的地方啊……卧室,起居室,复健室,书房……”

裴陌收回视线,“哦”了一声,摆弄了两下手里的手机。

他太久没去过二楼的其他地方,差不多都忘了。

不过助理说得对,他要邀请宁阳初住进去,的确要先把家里收拾干净,至少不该再留下温絮白的痕迹。

他已经和裴家割席,温絮白是这段屈辱最后的罪证。

他应该把温絮白从自己的人生彻底剥离。

“让他们弄吧。”裴陌抛开手机,不以为然,“遗物,温家要吗?要就寄回去。”

助理讷讷几声,不敢说的太直白:“那,那边说,既然温先生已经和您结婚了,就……”

裴陌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温絮白早就不再算是温家人了。

既然和温家再没什么关系,当然也不必把那些遗物再特地千里迢迢送回去。

温家是比裴家更冷血到极点的家族,在温家,温絮白是格格不入的异类,是被剥夺了继承权,以“放逐”的态度搭给裴家、扔给裴陌的累赘。

温家没有这样的子弟,不仅是因为温絮白得了这种没出息的病。

生在温家,要么就不择手段地向上爬,去抢那个家主的位置,要么就自立门户开枝散叶,发展自己的势力,如果两样都做不到,那就该去自我了断。

温家的上任家主温经义,用这种办法往死里逼迫三个儿子。长子温煦钧如今夺下温家,把那老东西送进精神病院,幼子温煦泽出走国外,白手起家创业,也已经很有出息。

只有温絮白,以这个病做借口,躲在裴陌的羽翼下,心安理得地做一个软弱的废物。

厌恶温絮白到极点时,裴陌偶尔会生出混杂着不屑的怜悯。

他看着二楼的灯光,看到温絮白披着外套、慢慢走路的样子,在心里想,这也难怪。

温絮白是离了他就活不了的枯萎藤蔓,半死不活地扒着他,靠着他过活,当然不得不忍耐他。

……

“那就扔了吧。”裴陌说,“对了,给温煦钧发个账单。”

他像是忽然找到了件值得兴奋的事,忽然坐直身体,眼睛都诡异地发亮。

助理被他的状态吓得打了个颤:“什么账单?”

“温絮白这些年的花销。”裴陌皱了皱眉,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可问的,他还能给温家发什么账单,“温煦钧不是忙,没时间来葬礼吗?”

收到对面公事公办的信函时,裴陌被不明来由的怒火吞没。

他撕了温煦钧装模作样的追悼信,把那些碎纸片摔到来出席的代理人脸上,不顾葬礼的肃穆安静,怒吼着让这些人滚。

他不清楚这种暴怒的来由,只知道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他甚至想扯着早已死了的温絮白坐起来,让这个人看看,身边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是什么嘴脸。

温絮白活着的时候,每次看到那张温和平静的脸,裴陌就控制不住想要撕下那张虚伪的面具。

他要看温絮白和他一样痛苦,一样煎熬,温絮白应该和他一样恨,他们相互惩罚和报复,他们该被恨折磨得喘不上气。

他们两家都是一样的,一群唯利是图的冷血恶徒,凭什么温絮白就能过得不怨不狠、平淡怡然,甚至有心情养花种草摆弄相机?

凭什么温絮白就能有心情去看那些破烂风景?!

……

裴陌靠在后座上,他枕着手臂,自虐似的慢慢咀嚼着这些恨意,让它们渗到骨头里。

这种暴怒随着温絮白的死,随着那个半透明的影子从他的车上离开,被架起的干柴炙烤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受控地向外溢出来。

裴陌的神情依然很平静,平静到漠然诡异。他不带语气地讲温絮白在温家的处境,讲温煦钧那个王八蛋有多冷血,现在温絮白死了,他没必要再给温煦钧留任何面子。

“……听懂了吗?”裴陌最后停下话头,问助理。

有些事他不便说透,但助理应该能理解他的意思。

把账单发给温煦钧,让他支付温絮白这些年的花销——不然的话,这些事会在坊间传得到处都是。

裴陌点了支烟,暴怒暂时发泄干净,他被一种混合着焦躁的痛快充斥,无声眯了眯眼。

他根本不缺这个钱,也不在乎,温家是人是鬼跟他都没关系。

他只是在替温絮白报复温煦钧。

看,温絮白这个人,离了他活不了,就连死了也要他帮忙出气。

“听,听懂了……”助理结结巴巴,把车停在裴陌家楼下,“您……您生温先生的气。”

助理小心翼翼地问:“您气温先生,气他不和您站在一起,一起恨那些人……是吗?”

他多半是猜错了。

因为裴陌脸上的畅快消失,正森然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