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5页)
他回忆往事,这一生唯一他能够确信真心爱过他的女人,竟只有会冒着被厌弃幽禁的风险,试图将一个君王捆在身边的德妃。
而他和德妃的孩儿长大了,被他厌弃多年,最终神智失损,竟然也唯记得当年他私下教授他为君之道时,对他说过的:“我儿无须同其他皇子一样叫父皇,只需称呼我为父亲。”
“我们是一家人。”
安和帝年逾五十,终是在江山稳固子孙满堂的如今,又找回了当年的一丝真情。
而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他怎能不疼惜爱重这般痴傻,却只会念着父亲的孩儿?
“你虽出身庶女,却重情重义,言辞铿锵不畏天威,更胜皇城许多氏族嫡女虚名,只是为自己的夫君直言,又何罪之有?”
皇帝对依旧五体投地的白榆说:“九皇子妃,平身吧。你与九皇子的孝心,朕知晓了。”
这殿中之人听着皇帝说话都带上了一些动容,不由得个个咬紧牙关。
没人觉得这九皇子妃多么感天动地,只是觉得她巧言令色揣奸把猾。
白榆达到目的,又对着皇帝端正叩头,这才又慢慢爬了回去。
后面从十皇子开始,继续由太监唱报贺寿礼。
只是安和帝望着自己痴傻的九皇儿,依然陷在昔年的“真情”之中。
又如何听得进去他其他的皇儿,如何绞尽脑汁地搜罗来的好物?
有亲笔书写的“万寿图”这珠玉在前,满室的金山银山,也会黯然失色。
白榆“不骄不躁”,跪回九皇子身边。
而谢玉弓又何尝不是同皇帝一样,心中震动难言。
只不过他震动的并非是什么“从前”,他厌恨皇帝至极,恨不得将他杀之后快。
更对这满殿的皇子妃嫔反胃欲呕,心中盘算的都是怎么让他们身首异处。
他从未期盼过什么“君恩父爱”,就连在自己的母妃盛宠之时,也未曾在皇帝面前失过礼数。
而君王之爱如登天梯,君王之厌如遇山崩。
山崩之下,他母族段氏如山中群兽,死伤殆尽。
因此谢玉弓从不会去期盼安和帝垂怜。
所以他的计划之中,无论多么凶险艰难,哪怕是装疯卖傻,也从无一条是讨好安和帝,祈求什么再度得宠。
哪怕得皇恩,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
他生怕自己用装出的笑颜面对安和帝的时候,会吐出来。
可是这一切,他身边之人竟然为他筹谋良久,甚至还做成功了。
那万寿图是何时写的?
她……既然都是骗他,又为何要为他做这些事?
谢玉弓混乱又震动,恨不得能有窥知人心的能力,好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
白榆目不斜视,好似一个突然断电的机器,实则是在精心思虑接下来该如何走。
她今日这永昌殿之举,不光为谢玉弓唤起皇恩,也为了谢玉弓接下来能恢复“神志”好生铺垫了一番。
但是这都是附带的,白榆最紧要的目的,还是以此举“投石问路”,吸引鸿雁的注意和看重。
不看重也行,至少得让那个眼高于顶的阉人,将她看在眼中。
这样才好进行接下来的“合作共赢”。
而白榆此举的效果,单看等会的宴会之中,鸿雁会不会抽身与她见上一面。
白榆咬了咬嘴唇,首先得甩掉皇后在她身边安插的两个容嬷嬷,还得找准机会在万寿宴之上离席……
最后一个公主的寿礼唱诵完毕,安和帝因为忆往昔,加之起早扒瞎祭祖,已经露出了疲态。
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愉悦话,说的人无心,听的人更是无意,没意思透了。
皇后扭动着自己的袖口,面上端庄的笑都要堆不住了。
坐在皇后左手边的太子谢玉山,忍不住满脸凝重地望向了白榆。
他先前听闻了工部尚书的献计,得知了“为九皇子”请封的这个计策,乃是一个庶女想的,便已经惊讶不已。
后又因为她频繁要人接触鸿雁,而鸿雁竟然也被她请动,谢玉山更加好奇不已,这才会私下见她。
尚书府早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之前与白榆见过的那一面谢玉山只觉得这庶女是个满心癫魔思想的疯子,和老九不相上下的失心失智。
可今日再看,她条理清晰,言辞并不多么激烈,却字字句句如山如锤。就连经年戒备如铜墙铁壁,凡事必定再三衡量的皇帝心防,都被她以一幅不如孩童涂鸦的“万寿图”,敲得松了铁皮。
这庶女果真不同凡响,而她……显然心中效忠的,并不是他这个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