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 破茧成蝶 第五章(第2/4页)
离国人这次来得比往常多,骑兵们策着马在狭窄的村道里来来往往,驱逐催促着村民赶去空地,不少步兵三三两两推搡着行动缓慢的老人妇孺。
「站回去!」
江生站在门边,探头看着外面。
江生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梅花。
「嗯。」满脸皱纹,但身体还十分结实的江生爸蹲在地上,敲打着破烟杆上残留的火星,「真不是东西,三天前才交了鱼税,以为可以安生大半个月,结果今天又来了。那离国的将官,叫村民们都到空地上去,说有离王的王令。」
稍一犹豫,几把剑明晃晃地逼上来。
「阿爸,又是离国兵啊?」
「听到没有?回去!」
他睁开眼,不满地皱眉,翻身坐起来,拿着已经穿了两个破洞的粗布上衣穿上,匆匆走出来,正好见到脸色黑沉的江生爸。
沾着血迹的剑,带着风声抵上脖子,透骨的冷。
石花村里最多年轻姑娘暗恋的打渔好手江生,被屋外凌乱的马嘶声和粗暴的吆喝声吵醒。
江生猛然打个寒颤,一颗心突突几乎跳出喉咙。
昭北,梅江。
「你们……你们要杀人!」他终于不顾一切,大声叫起来。
◇◆◇◇
声音划破石花村的上空,打断宣读中的王令。
媚姬朱唇轻启,幽幽吐出两字,「思蔷。」
空地上,骤然坟墓般的死寂。
「谁?」
忽然被揭穿,离国兵们猝不及防地一愣。
沉思了一会,她低声道:「有一人可以做到。」
「他们杀人!他们要杀我们!」江生爸也撕扯着嗓门喊起来,「逃啊!大家快逃啊!」
媚姬微微蹙眉。
离国官员脸色一沉,不再理会那份形式上的王令,手往下一压,吐出一个字,「杀。」
「但我在来英阁偷听到,安神石必须放在王兄枕下,才可以起作用。王兄生性警惕,寝宫护卫森严,在里头伺候的都是心腹,只听王兄一人的命令。就算是我,要想不引人怀疑地接近他的枕榻,也非异事。况且,这东西要放进枕中,不落痕迹。」
「杀!」
「太好了。」
凝固的空气瞬间被搅成狂风。
「安神石就在余浪手上,已经被磨成粉末,但仍可以解鸣王的心毒。我知道他藏在哪里,可以偷过来。」
利刃出鞘,摩擦出刺耳的冰冷;骏马嗜血高嘶,负着主人冲入手无寸铁的人群;下一刻,是剑锋切入血肉的声音……
「公主打听到了?」
终于明白过来的人们在利剑下惊叫、躲藏。
两人靠得极近的跪坐的身影,被烛光印在墙上,摇曳着拉伸出两道扭曲紧张的修长。
「杀人!」
她立即把妙光迎入内室,屏退左右。
「他们杀人!」
已经入睡的媚姬,被妙光公主安排的贴身侍女叫醒了。
为什么?
本应酒醉躺在床上酣睡的妙光公主,在心腹的掩护下,借着高大阴森的宫墙阴影,和后宫嶙峋复杂的假山狭道,悄悄来到精粹宫。
没有为什么。
这一夜,星月黯淡无光。
来不及问为什么。
「来人。公主喝醉了,找一顶软轿来,送公主回殿。」
老人只来得及在马蹄下,向苍天投出最后一个不解的眼神,母亲只来得及在利剑下,抱紧孩子,感受他最后一次体温;丈夫用身躯作为盾牌,挡住砍向心爱妻儿的第一剑,却挡不住第二剑、第三剑……
「还添?」余浪无可奈何地一笑,伸手轻轻捏她红扑扑的脸蛋,想着扶是没用的了,索性把她打横抱起来,走到屋外。
得益于江生先发制人的高呼,一部分年轻强壮的渔民有了准备,凭借和浪涛搏斗而养成的坚毅和离国兵展开厮杀,在血中抢来敌人的剑,刺向屠杀者。
她却还在喃喃,「来人……添酒……」
江生在听见「杀」字的那一刻,咬牙扑向了面前的离国兵,一口咬下那人的耳朵。
好一幅醉美人朦胧春睡图。
他中了魔一样,干着从来没干过的事,撕咬人的血肉,抢剑,杀人!
酒香满室。
没有一丝犹豫。
青丝微散。
不需要犹豫。
余浪回到饭室,妙光软软倚在案上,手上握着的酒盏翻倒了,美酒撒在案几上,沿着边缘往下滴,沾湿了她的新裙子。
他打渔、贡税、安分,却只换来被当成猪狗一样的屠杀。
掀开帘子,廊上空无一人。
为什么还要犹豫?!
两人谈了这几句,已缓缓往门这边走去。
村庄变成修罗地狱,到处是临死前的惨呼,死不瞑目的脸孔。
余浪叹道:「到时候再看吧,我做这些是为了离国,并不是为了赏赐。」
血溅在脸上身上,彷佛梅花前日晚上害羞带涩给他的那一个吻,满是心悸的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