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章 忘忧糕(第10/23页)

“你要做什么??!!”

“我送小萱回去找你,你却不在,摊子也无人看管。”常青走向兽群,也不看别人,只对着那只成年鹿蜀说。

原本散落一地的妖兽的血迹正在诡异地流动,自地面上朝她汇聚而去,最终在她身下构成了一处复杂的阵法。有新鲜的血,从少女缠着白布的胸口渗透出来。她撕开了裹着伤口的布,用手指沾了自己的血,点上了怀中那人的额头。

没想到再次见到陆九色,他却已经化出了兽形。

“人肉为引,兽血为凭,天地神灵,听我号令。”

朱成碧的指下,画出了一只鲜血淋漓的眼纹。

然而他面前只有一片茫茫夜雨,并无人回应。

“请白泽!”

“你闭嘴!”

很久很久以前,灵界和尘世还没有断绝,那时妖兽与人类共同生活在一起。当黄帝赢得了与炎帝的战争,有一只浑身生满卷曲的白色长毛,前额和身侧都生有鲜红眼睛的神兽出现在了黄帝面前,向他献上了白泽精怪图,里面记载有上千种不同的妖兽的形貌、名称,甚至还有如何降服的方法。

怎么?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白泽在他心底冷冷笑道。你不是连那人的姓名都一清二楚的么?

黄帝借此将妖兽赶入了灵界,如果不借助通天引,两界之间无法沟通往来。

漫天的雨都滴落在他头顶,是透心的寒凉。

这是一种被官方所承认并且宣扬的说法。

她从未这样看过他。也从未这样看过任何人。

然而还有另一种说法:是黄帝掌握了一种特殊的阵法,以数千名人类和妖兽作为祭品,唤出了白泽,并逼迫它献出了白泽精怪图。

那人的身影浮现出来时,朱成碧瞬间变了脸色。她将手中的团扇握得吱吱作响,双目一点点转为赤红,唇上虽然还是在微笑,却像是随时能落下泪来。

段清棠刚刚意识到,之前在莲心塔下死去的凌虚谷妖兽,正好充作祭品。但是,这样就足够了吗?

他忽然住了嘴。不,那不可能是他。

“你疯了吗?”他喊:”更改天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若是再加上一对长角呢,那女子倒有几分像我认得的一个人。”他跟小萱絮絮叨叨地念着,“不过你不可能见过饕餮将军吧?对了,那男子该不会是我吧?可我从未穿过道袍——”

已经晚了。

常青觉得很是欢喜。虽然那一对人影最终都没有成型,在空中悬了一阵,便犹如薄雾一般消散了,但他仍是看到了治愈的希望。带着小萱去找陆九色的路上,他还在回想着。

那个被她视作珍宝一般的人类身上,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化:蜷曲的雪白长发如同瀑布一般从他的头顶上披散下来,原本残破的手臂和身体上开始生长出新的血肉。那人迅速地翻身坐了起来,用一种梦游一般赞叹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双手。

以小萱的年纪,还远不到能独立创作这么复杂的画的时候。那么,是他之前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画,因此模仿着画了出来?

“终于是我的了。”他语调阴冷,咧开的嘴角闪过细密的牙齿。”这个身体,不枉我苦心经营多年……”

他额前的犀角重又发出了光,犹如神助一般,继续在空中添加着重重桃花,和花枝下的一男一女。女子靠在桃树下,手中举着杯子,似乎在邀人共饮。她对面的男子身着道袍,吹着长笛,一面回望着她。两个身影都异常熟悉,常青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别忘了,你还在我的阵内。”朱成碧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既应召而来,就必须满足我的要求,用你的话来说,这是天地的法则。”

他原本不是很在意,那只笔是有灵的,脾气大得很,连对他都经常是呼来喝去,百般嫌弃,除了偶尔屈服于朱成碧强大的淫威之下之外,任何人都休想驱使它。没想到的是,小萱随意往空中一画,拙劣的线条竟然化为了桃枝,转眼开出花来。

白泽咧了咧嘴角,试图站起来——但几束细小的闪电阻止了他。

常青跟朱成碧闲聊的时候,小萱独自在一旁,摸到了他放在桌上的生花妙笔。

“没有用的,你在他身上花费的血肉太多,又多次附身于他,现在你们已经完全不分彼此。我用他的身体召唤你,限制你,简直易如反掌。”

等她再度转过头来,却骤然变了脸色。

“你可真是狠得下心来,连他也能利用。”白泽嘲讽道,他一转眼,瞧见了旁边的段清棠,又呵呵地笑起来:”难怪……难怪,既然正主已经在了这里,这个拙劣的假冒品就没有用了吧?”

“怎么可能?”朱成碧嗤笑一声,“无论是不重要的事,还是不重要的人,我从来不会记得,更不要提什么悲伤的回忆了,那种无聊之物,转眼便忘得一干二净!”她转过金眼,远望着圆窗外的莲心塔,轻声道,“我只要记得真正重要的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