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九章 金蚕蛊(第7/11页)
他听见她心里想的其实是:“哼,我家汤包比你好看多了。”
“夫子是读书人,自然视金钱为粪土。但这一千两是捐给丁香书院的。书院这么大,平日里想必少不了花费吧?”
沈千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现在扮的是名年轻俊俏的青衣公子,眉目如画,笑容温柔,正是天香楼的账房先生常青。
顾夫子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自打拖着条瘸腿进了马车,他便端坐在角落里沉默着,将脊背挺得笔直。
朱成碧说她原本就有个计划,想要借金蚕引那白泽出来,问他可愿相助。
沈千帆笑了一声,抓起桌上的瓜子来朝嘴里一扔:“一千两。”他竖起来一根手指,轻声道,“我知道夫子一向看沈某不顺眼,真巧啊,我看夫子也一样。咱就长话短说,前面就是白石镇,到了那里你就下车,我不管你寻个什么借口,总之别跟着我们。”
真要算起来,白泽才算是害死小璇的凶手。
小胖子坐在对面,歪了头,随着马车的晃动一点一点,已经是睡了过去。
他答应了,结果就被要求扮成了这个样子。
“啊,对了,还有朱成碧的天香楼,就开在莲心塔的对面,到时候一定要带你去——”他停顿了一下,就此收了声。
之前朱成碧已经放出了风声,说她机缘巧合,得了一只能吸引天下财运的金蚕,眼下准备裹了面粉,沾上蛋液,做成一道金蚕蛊。
沈千帆给钱多多讲起无夏城的风物来,寒潭寺的桃花,苍梧山的雪,凤和楼的青梅酒,寻芳斋的绿豆糕。
“金蚕经我炮制之后,谁吃了它,不但没有被吸血气的苦恼,还能自动感应到各种宝物的位置。”朱成碧得意洋洋,“那白泽一定会来的!”
二
“他这么缺钱?”沈千帆顶着常青脸道。
这一路上还长着呢!他咬牙切齿地想,咱慢慢玩!
“才不是为了钱!”她鼓起脸颊来,“他之前处心积虑,四处收集定魂玉器,我就觉得不对。汤包拜托了寒来暑往的飞鸟,多方打探,才知道他这几百年来一直在寻找某人的坟墓!哼,那人的墓也是好找的么?他刚死那阵,我寻遍神州各地想要将他拖出来鞭尸,都没能成功……"
“哪能呢!”沈千帆忽然露齿一笑,“有顾夫子这样的人物相伴,沈某求之不得!”
沈千帆的八卦之心燃烧起来:“谁?谁的墓?”
“我看倒是未必。”顾新书缓缓开口,嗓音略有嘶哑,“沈公子像是有些难言之隐,不如你跟我回去——”
朱成碧转过金眼瞥了他一眼。
钱多多对此毫无察觉,他还在努力晃动着两条小胖腿儿往马车上爬:“我跟夫子说,沈叔叔待我极好,又最是热心,肯定会同意的!”
他喜滋滋地凑过去想听她的心声,却被几个字砸在了脑子里:“就不告诉你!”
顾新书坦然接受着他的注视。
古墓之中,常有陪葬用的宝物。
沈千帆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不好”两个字就在唇边,几乎要脱口而出。
白泽必然以为,吞下金蚕,能有助于寻找那神秘人的坟墓。因此他一定会化身成为客人中的一位,前来天香楼,伺机抢夺。
简而言之,顾夫子是沈千帆最看不惯,也最束手无策的那类人,既无法被利诱,也无法被说服。
朱娘已经放出了阴影,潜伏在整个天香楼的各个角落,只待沈千帆指出来哪位客人的心声不对,便要扑出来,将其团团围困。
他原是金陵城丁香书院的一名夫子,早先在邻里间便颇有令名,言出不虚,有诺必践,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谎话。钱老爷一介商贾,也晓得附庸风雅,请他到家中来,说是给几个孙子教教书,做个榜样。顾夫子整天严肃得很,明明是个年轻人,却死气沉沉活像有四十岁,还是个瘸子。钱家的几个小少爷里,也就钱多多愿意跟他亲近。他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平日里都是独居在小院子里,很少踏出房门一步。
计划倒是没问题,但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想要吃金蚕的人这么多?
凡有人心处,便有七情六欲,自然也有可以趁机而入的空隙。例如钱多多,他自幼被关在小小的院落中,从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只需要一个有趣的故事便可引诱,简直手到擒来。但这完全不适用于顾新书。
天香楼从一楼一直到二楼,连楼梯上都站满了客人。从金光闪闪的程度看来,至少半个江南的富商都聚集在此处。作为假常青的沈千帆脸上一直挂着营业用的笑容,几乎僵掉。他累得两耳轰鸣,总算是将所有人都听了一遍,却没有发现白泽的一丝踪迹。
顾新书这人是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