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章 长生肴(第2/25页)
“你是谁?”
“红藕,你且说说,如今这无夏城中的男子,却是谁生得最美?”
他这一问,那女人的歌声顿时中断了。她转过脸来,却连脸上也覆盖有发丝,只露出一只盯着他的眼睛。
鲁鹰皱了皱眉,像是觉得这话题实在无聊至极。只听另一个婢女回道:“那还用比?自然是我家王爷。不过,盈袖你未曾见到,今晚来访的那位黑衣的年轻公子,倒也……俊俏得很……”
但要是,这童谣,说的竟然是真的呢?
盈袖笑起来:“你初来无夏,还没有来得及听说吧?那一位是天香楼的常公子,这无夏城中,不知有多少姑娘梦着要嫁给他。”
但如今,在这阴森囚室之中,由一个状似疯狂的女人反反复复地唱出来,徐若虚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之前一直不明白,琅琊王赵珩身为皇室贵胄,当以守护无夏为己任才是。若开莲心塔,放出麒麟,只会让整个江南大乱——除了虎视眈眈的北狄,有谁会觉得这是件好事?对他赵珩又有何好处?
“不过,我听他语气,似乎已有心上人?”
这几句,说的是黑麒麟在被镇压之前曾许下诺言,谁能再开莲心塔,便是它的主人,它可以助他一统神州,长生不老。徐若虚当初听了,以为不过是附会之词。按故事里所说,那黑麒麟素来桀骜,岂肯甘居人下?
“怎会?”盈袖急起来,“快,快将你听到的一五一十统统道来!”
开佛塔者,为麒麟主,一统江山,千秋鸿福。
“我伺候之时站得远,只听到几句,里面好些个词,都前所未闻。我记得王爷说:‘她如此宝贝你,若听说你在琅琊王府,只怕连这半个无夏城,也不够她吞的。’我还在想,这个‘吞’字,该不会是我听错?那常公子便苦笑道:‘她之前在战场上被北狄的白泽伤了一回,正好牵动五百年前淞阳关一战未愈之伤,如今的她就算想要化出兽形,只怕是力不从心。’王爷便乐了,调侃道:‘常公子,你便如此将心上人卖了?’那公子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只说了八个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首童谣徐若虚之前曾听过,共有三十六句,每句四个字。唱的便是当初莲灯和尚如何孤身一人对战黑麒麟,又如何以肉身化塔,镇住了这强大的神兽。每年的上元节,都有灯匠将这首童谣写在走马灯上,灯一圈圈地转着,围观的孩子们拍着手唱:
盈袖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这‘心上人’是真的?”
徐若虚跟着她念了几遍,恍然大悟,放声问道:“这位小娘子,你唱的,可是无夏城里的童谣?”
“还有呢,王爷又问他什么大事,他说,‘我要那跟麒麟一起镇压在塔下的一样东西。’”
“开佛塔者……为麒麟主……”
“是何物?”
便是在这时,叫他听见女子的歌声。他循声望去,只见囚室的另一个角落中,赫然还有一人,便是那银白长发的女子。她貌似疯狂,歌声却清越,徐若虚听了几遍,发现她来来回回,只重复着几句:
“‘通天引。’”
徐若虚轻轻地拨弄着那些细小的铃铛,一个接着一个,终究还是放开了手。
鲁鹰一路听下来,面色发青,手在山岩上越抓越紧。待听到此处,那岩石本来就松脆,竟真的叫他抓碎了一角,哗啦啦地落了下来。两个婢女受了惊吓,立刻便要逃走。鲁鹰干脆跃了出去,徐若虚只听得两声沉闷的响声,叫做盈袖的那个便倒在了地上,另一个名叫红藕的,被鲁鹰拖到了岩石后面。
但他依然记得,在地洞之中,面对那名叫伽楼罗的怪鸟的时候,阿零的戒备和僵硬。他明明如此畏惧烈火,却还是拼命想要护着徐若虚周全。这些,他都是记得的。
他蹲了下来,一脸冷酷,掏出羿字腰牌来朝那惊惶失措的婢女一举。
那半面鬼跟琅琊王并没有搜走他腕上的金铃,如果他愿意,他还是可以召唤阿零的——无论多远的距离,他都会有所感应。凡君所命,无有不从。
“我乃巡猎司教头。你们适才说起的那个常青公子是假的,为白泽所变,乃巡猎司追捕的危险凶犯。他被我一路追捕,这才逃入王府,恐怕会对琅琊王不利。你这婢子,若心中还有王爷,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阿零。”徐若虚轻声唤道。
徐若虚惊讶地瞪他。这一番完全是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但叫鲁鹰顶着张万年不变的冷脸说出来,居然颇有说服力。那婢子听了,立刻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磕头。
他摊开手掌,掌心中是那只已经僵死多时的蓝眼的蜂。最后一刻他用尽力气,还是抓它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