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章 同心签(第6/11页)

赵璩在他怀里,踢着腿想要挣脱出来。他缓慢地改变了姿势,将弟弟整个护在身体下面。

角落里的琅琊王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带腐臭味的唾液滴落在他的肩膀上。

赵瑗将昏过去的官家小心地放回了龙椅上。赵璩受了惊吓,在女官怀里哭着,琅琊王闲闲地在一旁喝酒,谁问都只是摇头,因此镇殿将军只得过来跟这个二皇子商量。

远处传来整齐的奔跑声,金甲摇曳,是镇殿军正在赶来,而巨熊并不在马车周围——所以赵瑗一时无法理解父皇喊声中的急切仓皇。但他立刻听到了浓重的喘息,正在缓缓从身后逼近。

“老吴将军的人马控制了西子湖岸所有的渡口,我们现在无法靠岸。若论人数,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只要皇子一声令下,末将愿与他们拼命——”

“我的剑呢!”他听到父皇喊,“我的璩儿,我的璩儿!”

“不必了。”赵瑗疲惫地摇手,“对方是弓箭手,我们却连个盾牌都没有,完全是活靶子。”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他却站了起来,完全暴露在敌军的视线里。

赵瑗几乎是下意识地认出了那是赵璩,径直朝它扑了过去,但冲力太大,只得将赵璩举在上方,连带自己活生生地滑出去好远。这一下,他只觉得整个脊背都在火辣辣地痛。但他很快清醒过来,望见远处残破的马车,官家正在其中挣扎,试着站起来。

“老吴将军,若我没有记错,所率的是当初曾守卫汴京的神策军,大都是江北子弟?”

琅琊王虽然扣住了他的手腕,所用的力道却并不大,他轻轻一挣便脱开了。但眼前的巨熊已经扬起了掌,只轻轻一挥,那四匹拉车的马便成了冒着鲜血的肉块,同时,飞出的还有一只裹着衣服的团子。

“……又如何?”

赵瑗努力朝明黄色的马车一点点接近。

“如此,想必每一个人,都有留在故土上的父老乡亲吧?为护我宋室渡河,你们将母亲跟妻子都留在了失地上,不知道她们是否也在翘首以盼,等待着你们回去?”

“你看错了。”琅琊王冰冷的吐息就在他的耳后,缓缓重复,“没有人在熊的肩上,只是场意外。你一时眼花,看错了而已。”

原本拉满的弓弦放松了下来,弓箭手们开始左顾右盼,却躲避着彼此的眼睛。

赵瑗的手腕却被扣住了,另一只手落到了他的眼睛上,挡了个严实。

铿锵一声,却是他抽出了手中的剑,直指北方。龙吟之声,久久不绝:“大好男儿,不为国捐躯,却要将满腔热血,洒在这内斗之中吗?”

“我见过他!珩哥!那个戴面具的人!他刚才就站在人群里,扮的是鬼——”

巨熊的肩上,站着个瘦高的人,半边脸上覆盖着檀木质地的面具。

只差一点点。

这话是什么意思?赵瑗遍体生寒,爬过去将一直挡在牛车前面的车帘一掀,恰恰见到一只足有两层楼高的巨熊从天而降,踩着四散的人群,一步一步朝已经无人照管的明黄色马车追了过去。

对岸弓箭手的阵形已经开始混乱,老吴将军连连驱动着马匹,奔走着试图镇压。赵瑗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剑。只差一点点,这场干戈便可消弭无形,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叫他望见弓箭阵中,半张熟悉的瘦削面孔,上面覆盖着檀木制成的面具。阳光下,晶亮的傀儡丝一闪而过。

一瞬间,赵瑗肩上的疼痛更加强烈了。他屏住了呼吸,差一点,他就要说出这个叫他日夜不安的最大的秘密,却听见赵珩接着说:“但老三仗着有吴贵妃撑腰,是否也这样想,就不一定了。因此为兄虽然回了无夏,却没有立刻跑去见你,而是在这游行的必经之路上,做了些安排。”

一名弓箭手忽然便挺直了身体,手中的弓弦一放,白羽箭瞬间呼啸而至。赵瑗连眨眼都来不及,便有一阵剧烈的痛楚撕裂开来,连同半边身体都麻木了。

他靠过来,还染着血丝的唇就在赵瑗耳边:“从小,我便没有与你抢过任何东西,从今往后也不会。连你想要的东西,为兄也会给你抢过来,这才是兄弟同心。”

世界忽然倾斜,甲板升起来,狠狠地拍打在他背上。血腥味充满了他的喉咙,他耳边响起的是身后镇殿将士们愤怒的呼喝声。

“我也是到了无夏才知道的,原来这世上,还有诸多超出想象的奇妙之事。”琅琊王完全没有理会她,继续说着,“不过你不用担心。父皇这么做,不过是怕我呆在临安碍你跟老三两个的事,他完全是多虑了。”

更多的羽箭在破空而至。

“喂!我可是能听见的!”帘幕后面的女子抗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