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七章 双生菇(第2/11页)
“你们跟踪地上的水渍之时,我去翻了翻这昆仑奴的住所,瞧我发现了什么?”她举在前面的,是半张檀木制成的面具,用粗糙的手法勉强刻着眉眼。
再惊醒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这下你有何话好说?檀,先,生?”
四
那黎伯见了面具,顿时变了脸色:“还……给……我……”他喉咙中嚯嚯作响,连谭一鹭揪着的衣襟都给扯碎了,露出的半边胸膛却并非血肉,而是同样的檀木质地。这黎伯自脖子以下,竟都是木制的!他在空中,双手十指箕张,便朝朱成碧扑了过去。
还差四个。那老奴低下头,朝他喃喃。还差四个才会熟。
“来得好!”朱成碧冷笑,双眼间透出熔金般的通红,唇边的虎牙寸寸生长。
惊醒时,窗外的鲤鱼形状的风铃还在响着。瑶光海中荧光汹涌,照得他面前一张黝黑脸庞犹如鬼怪般狰狞。谭一鹭吓了一跳,将乌鹫刀举在胸前,才认出是那叫做黎伯的昆仑老奴。
“不可!这是在船上!”
他梦到自己独自躺在单薄的木板上,在瑶光海上随波漂浮。湖面上挤挤挨挨,尽是骷髅,正在一点点啃食着他身下的木板。每当风起,那些骷髅都会彼此碰撞,下颌骨颤抖着,玲玲作响。
常青一喊,她一愣。黎伯却已经扑到了她面前,伸手将面具一夺,翻身朝窗外跃了出去。人们再追过去时,瑶光海上只剩水花四溅,很快便重新归于平静。
那天夜里,谭一鹭做了一个梦。
五
“既是如此,只好明早再做打算了。”谭一鹭将乌鹫刀握在手里,“今晚我就歇在大堂吧,各位安心。”
“朱掌柜的,可是认得这个叫做檀先生的?”
“他的笔叫我玩儿坏了,眼下耳鼠尽都冬眠了,寻不到可供修补的毛。”朱成碧的声音从桌边含糊地传来。她坐在桌上,翘着条腿,嘴里叼着筷子。“你们不吃吗?这鱼汤好不容易凉到这个最佳温度,再凉些就不好吃了。”她见剩下的人都望着她,不解地问。
谭一鹭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浮鱼一楼的厅堂。二楼的暗门已经被严实地堵上了,但门内再无动静传来,也不知道那妖鱼去了何处。没了黎伯照看,火塘里的火尽都熄了,一时间寒意彻骨。谭一鹭打起精神来,去寻了些炭火,将火重新生起来。九娘刚才也上了楼,瞧见了那怪鱼,受了惊吓,在一旁哀哀哭泣,抓着柳仲仙的袖子不放。被柳公子不耐烦地训了,她的哭声才因此小了些。
没想到的是,对方露出了尴尬之色:“这个……”
朱成碧蹲在火塘旁边,伸出一双小手正在烤,闻言白了他一眼:“怎么?如今连我也疑起来?”
“公子果真明察秋毫……”谭一鹭点了点头,“我却也知道,天香楼的常青公子,有一只可以妙笔生花的神笔,兼有白泽精怪图在手,可瞬间唤出上千种妖兽。如今我们一起被困在此,何不画一道桥梁出来,好让大家回到岸边?”
“不敢。只是常公子的笔,坏得也太凑巧了些。”
“但凡巡猎司内的羿师,没有我跟掌柜的不熟悉的,但谭兄却真是面生得很,想必是琅琊王麾下的暗羿了?”
她鼓起了脸颊:“你不信我。我不告诉你。”
他俩同时低头,谭一鹭握在手中,尚未掏出来的,是一枚写着羿字的乌木腰牌。
还是常青苦笑着过来解释:“那檀先生之前与我俩有过一面之缘,只知道他是名傀儡师,能驱使机关傀儡。这人一侧面上覆有檀木面具,想来该是容貌有损。除此之外,便再不知其他了。”
“我说得可对,羿师大人?”
“也该是开诚布公的时候了。”谭一鹭点了点头,自腰间将那枚沉甸甸的羿字腰牌取了出来,放在桌面上,提高音量道,“不瞒诸位,谭某并非普通行商,乃是无夏城中的羿师。任务在身,原本不该揭穿身份,但这妖兽凶险万分,既能化为人形,也能惑人心智,唯有大家同仇敌忾,方能有一条生路。”
谭一鹭伸手入怀,却叫他死死按住了。
他见众人都点头称是,便取了一旁的背篓,从最深处掏出一个包裹来。那是一只骷髅,从头顶到脸颊,都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蘑菇。
“无夏城中,认得我的人并不少。”常青面上一点笑意也无,“但见过朱姑娘的,总共不到一二十人,且都叫那芙蓉熏香搅浑了记忆,无法回忆起她的确切相貌。而你,你一眼便认出了她,这是其一。其二,作为一名进山收香菇的行商,眼见同伴离奇死亡,不担心自己的货物,反倒头头是道分析起案情来,常某再驽钝,也该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