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6/8页)

凌羽一怔,说了一个字:“我……”却不说下去了。裴明淮道:“我替你说罢。宫里有人见到你害怕,是不是?”

凌羽低了头不语,裴明淮道:“不是人人都能懂得你练的那功夫的玄妙,说也说不明白的,只会当你是妖邪,自然是怕的了。你跟别的孩子一起玩,如今是开开心心的没错,可往后呢?他们若是怕你了,你更会难过。”

“我也未必能在这里呆多久。”凌羽低头道,“过上一年半载的,我兴许就不在了,他们也见不到我了,也永远都不会知道,更不会怕我。我就是想跟常人一样,哪怕是就一段日子也好。”

裴明淮本想说“你跟别人本就不一样”,可见到凌羽神情凄然,话到了口边又咽回去了,实在是说不出口。怔了半日,笑道:“好,那我不管你了,反正你这脾气,静轮宫也住不了多久的。不过今儿我是特来带你去玩的,你到底要不要去?不去我就走了。”

凌羽一听,忙道:“要去,要去!”又唤了个小道童过来,笑道,“你替我去告诉他们,今儿我有事,跟他们玩不了啦。让他们多去采些我说的药。啊,你去取几篮果子,叫他们拿去吃。那果子稀罕,大家准喜欢的。”

小道童听了去了,吴震先前便见着这静轮宫到处堆满了送来的东西,岂止是点心果品,真是什么都有。便笑道:“你这里都能开家店铺了。”

凌羽把嘴一撇,道:“什么金银绫罗都有送的,还一份份地写着礼单呢。我也懒怠看,不知道究竟是谁谁送的。”

吴震对裴明淮笑道:“怕是除了你,谁都送东西来了。”

“新贵得宠,皇上跟前的红人,谁敢不来凑个趣儿。”裴明淮也笑,道,“只是你若要吃东西,也小心点儿,看看有没有毒。”

凌羽道:“放心吧,毒不死我的。我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分给人去啊?是不是也不能?也会犯着你们什么忌讳了?”忽又笑道,“啊,有个玩物不知道是谁送的,我倒还喜欢得很,给你们看看!”

裴明淮和吴震只见他抱了老大一只燕子风筝出来,吴震笑道:“这是谁送的?倒是个心思巧的人。”又见那风筝是丝绢做的,不论是翅膀上的花纹还是鸟头都绘得精致之极。凌羽得意洋洋地道:“好不好看?我正准备等起风了去放呢。”

吴震对裴明淮笑道:“猜猜,是谁的礼?”

“还用猜么?”裴明淮笑道,“看这笔触用色,定是太子那里的蒋少游,确是个伶透人。看看这么多礼,凌羽偏就只看中了这一样。礼不在贵重,只在合心意。”

凌羽把风筝放了下来,又笑道:“明淮哥哥,今儿你带我去哪儿玩?坐船么?”

“你要坐船自然也成,只是今儿不热闹了。五月初五有龙舟,只是我不知道那时还在不在京城,若不在,你跟着皇上去坐吧。”裴明淮道,“咱们先说今日,你想去哪?”

凌羽想了一想,笑道:“上次去鹿苑,我也没玩好。今儿你带我去吧?”

裴明淮笑道:“好。”问吴震道,“去不去?”

吴震道:“我忙得很,哪有空去,你们自去吧。”又见凌羽跳了起来,道,“等一等,我差点儿忘了,还有件事儿要人帮忙。快快快,你们跟我过来!”

本章知识点1

“大茹茹可敦”是什么意思?

云冈石窟第十八窟(即昙曜五窟之一,一般推定主尊为太武帝造像),有一块发愿碑。因为云冈石窟为砂石岩,易于风化,所以这块碑的碑文能够辨清的非常有限,共12行,头两行是“大茹茹……可敦因……”

茹茹是柔然的别称,也称蠕蠕,还可以叫芮芮。可敦就是皇后。学术界的普遍看法,这是北魏的一位贵女(很可能是公主)嫁柔然可汗的时候,被特许在皇家洞窟中造像发愿。

但是,在北朝历史上,有记载与柔然通婚的只有两次。第一次,延和三年的西海公主,公元435年以前。第二次,已经是东魏时代,534年的兰陵公主。两个都对不上,前者太早,后者太晚。有学者以此碑刻为成熟的楷体而非魏碑为据推断这就是兰陵公主发愿碑,但仅凭字意推定,论据还是嫌薄弱了。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在孝文帝迁洛数十年后,云冈石窟的皇家石窟功能早已消失,成为普通人发愿的所在,这位公主出关的时候路过平城旧都,还特地跑去郑重其事地在昙曜五窟发愿?随着北魏迁都洛阳,云冈石窟这时候已经彻底没落了,昙曜五窟早就是一般人发愿的洞窟了。

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在延兴年期或是太和初年,柔然曾两次求亲,即献文帝太上皇时期和孝文帝初期(冯太后摄政),这两次《魏书》都写着“没成”。但是,这个时间段是云冈石窟修建的极盛期,公主在帝窟特许发愿,是最符合逻辑的。鉴于《魏书》不载之事颇多,尤其是显祖(即献文帝)时期谜雾重重,也有不少“未尽”之事,所以有可能献文帝或者太和初期那一次是成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在史书上留下来(《魏书》惯例,如果有跟谋反相关的就会删删删连事带人一起删,或者更可能的是,资料到魏收那里的时候本来就是残缺版本)。有一个驳斥该看法的论据是:那时候柔然被贬称为“蠕蠕”,而非“茹茹”,但文成帝《南巡碑》出土,证实了那时候官方是可以叫“茹茹”的。毕竟文成帝亲娘是郁久闾氏(柔然贵族),也不能自己贬自己吧,所以至少“大茹茹可敦”在这个时代如此称呼是没有问题的,不必要延后到534年。